胡适·自杀篇

自杀篇

　　叔永至性人，能作至性语。
　　脊令风雨声，令我泪如雨。
　　我不识贤季，焉能和君诗？
　　颇有伤心语，试为君陈之。
　　叔世多哀音，危国罕生望。
　　此为恒人言，非吾辈所尚。
　　奈何贤哲人，平昔志高抗。
　　一朝受挫折，神气遽沮丧。
　　下士自放弃，朱楼醉春酿。
　　上士羞独醒，一死谢诸妄。
　　三间逮贤季，苦志都可谅。
　　其愚也莫及，感此意惨怆。
　　我闻古人言，“艰难唯一死”。
　　我独不谓然，此欺人语耳。
　　义士有程婴，偷生存赵祀。
　　夷吾忍囚槛，功业炳前史。
　　丈夫志奇伟，艰巨安足齿？
　　盘根与错节，所以见奇士。
　　处世如临阵，无勇非孝子。
　　虽三北何伤？一战待雪耻。
　　杀身岂不易？所志不在此。
　　生材必有用，何忍付虫蚁？
　　枯杨会生稊，河清或可俟。
　　但令一息存，此志未容已。
　　《春秋》诛贤者，我以此作歌。
　　茹鲠久欲吐，未敢避谴诃。

　　（一九一四年七月七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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