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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莫须有先生下乡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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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须有先生为什么下乡,也是人各一说,就是乡下的侦缉队也侦不明白了,只好让他算了。蓑衣老人访他那一天,彼此都不肯多说话,莫逆于心,他说了一句“乡下比城里贱得多,”我们似乎可以旁观一点,但那么一个高人岂是这么一个世俗的原因?不知道的不必乱说,知道的就无妨详细,且说莫须有先生那一天下乡。 莫须有先生一出城就叫了两匹驴子,一匹驮莫须有先生,一匹,当然是莫须有先生的行装,一口箱子一捆被。还有一个纸盒儿,里面活活动动的,赶驴子的不晓得是什么玩艺儿,——莫须有先生又不像耍把戏的天桥老板?要从莫须有先生的手上接过去: “莫须有先生,你这是什么东西?也给我,都绑在一个驴上,几十里地,走也走一半天,拿在手上不方便吗?” “这是我的闹钟呵,我买了好几年,搬家也搬了好几次了。我总怕我清早不能早醒。所以别的我还不说,我的钟我总不肯让我的房东拿去了。” 莫须有先生似乎有点乏了,无精打彩的。他的几个房东都是几个老女人,而今天早上,那一双“京东”的小脚,简直不高兴莫须有先生要打鼓的进来,很不耐烦了。 “你赶快把东西绑好呵,我要到那头赶午饭呵。” “我也巴不得说话就走!站了一半天,问你这个匣子是你自己拿着还是怎么样——你不说话还要着急!我比你还着急!” 原来刚才莫须有先生并没有说话,是站在那儿想心事。这位驴汉实实在在着急,说话一嘴口涎,把莫须有先生弄得退后一步了。其实是想道理,依然安安稳稳的双手叉腰立正,年青的时候动不动就爱打架,现在脾气应该学好一点了。 “这是我的一口钟,路上颠颠簸簸的,我自己拿着。” 城门之外,汹汹沸沸,牵骆驼的,推粪车的,没有干什么而拿了棍子当警察的,而又偏偏来了一条鞭子赶得一大猪群头头是猪,人人是土,莫须有先生呢,赶忙躲开一点,几乎近于独立,脖子伸得很长,但这么一个大灰色之中无论如何伸不出头来,瘦伶仃的,立在那儿真真是一个地之子了。 驴汉其二,他是不大着急的,四面光顾莫须有先生—— “莫须有先生,我们要走呵。” 莫须有先生从他的背后掩鼻而趋之道: “我在这里。” 于是莫须有先生觉得他要离别这个他住得很久的城门了,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了。 走了还是不大走。非敢后也,驴不进也。驴不是不进也,人太挤也。一位算命的先生也拄了他的棍子夹在当中走,莫须有先生的驴汉冲锋道: “边走!” 这一来,瞎子拄了棍子而不走了,而且摆起他的瞎子的面孔,昂首而侧目: “我劝你和气一点罢。” “对,人总要和气一点。算命先生,你让开我们一步罢。” 莫须有先生得意得很,给了这个家伙一个教训了,驼了他的背,拉了他的驴绳。算命先生也得意得很,就让开一步了。 “算命先生,我的跨下是一匹呆相驴,如果高车驷马的话,唉,我一定向你行一个古礼了,这我怕它把我摔下来了。” “你走你的罢。” 算命先生,你也走你的罢,莫须有先生一走一低昂已经过去了。 “赶驴的汉子,你难道不看见吗?那位瞎子先生多么从从容容呵,我爱他那个态度。” “我不看见!我不看见我不也是瞎子吗?——王八旦草的!我看你往那里走!” 驴要往那个阴沟里走,一鞭子从屁股后来,把莫须有先生吓得一跳,开口不得了。 于是无声无臭的约莫走了半里地,依然是百工居肆以成其市。莫须有先生忽然一副呆相,他以为他站起来了,其实旁观者清,一个驼背,生怕摔下来了,对了面前打着一面红旗一面绿旗的当关同志道: “喂喂,慢一点!慢一点!——我就只有这两匹驴子。” 说到“我就只有这两匹驴子,”莫须有先生已经吞声忍气了,知道了。 “糟糕,屙尿的工夫。” 而一看,不言不语,首尾不相顾,都是巴不得一下子就飞过去的人,都给这一个铁栅栏关住了。原来这是铁道与马路的十字交口,火车要经过了。 莫须有先生仔细一看,他的驴汉缺少了一位,仓皇失措,叫驴汉其二: “驴汉其二,你的那位朋友怎么逃了呢?你怎么一点也不留心呢?” 这位朋友撅嘴而指之,莫须有先生愁眉而顾之,这才放心了,他在那里小便。 “人总不可以随便寻短见呵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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