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寸铁


  (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五日)

  数典忘祖

  有些国民党人,大骂共产党主张“耕者有其地”是扰乱农村秩序,殊不知“耕者有其地”这句话,是国民党老祖孙中山说出来的,并不是共产党的特别发明。这种数典忘祖的国民党员,和马寅初攻击马克斯〔思〕的劳力价值,是同样的糊涂;因为劳力价值说,并不始于马克斯,而是资产阶级的经济学老祖斯密亚丹和李嘉图的发见。

  驳马克思不是容易的事呀!

  缪斌在他反驳马克思主义的大文里,发见了“马克思误于研究的材料,只偏于英国孟加斯得工业区之一隅,所以材料不免偏缺”。郭任远在他反驳马克思主义的大文里,发见了“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,和马克思的社会主义没有重大的关系。”反驳马克思学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在学问贫乏的中国,无论能够赞成马克思学说的,或是能够反驳马克思学说的,都算是可贵。可是像这两位缪先生和郭先生的妙文,也居然印刷出来问世,我未免要为“徒灾梨枣”的梨枣痛哭了!

  郭先生和自己开玩笑

  郭任远想反对马克思主义,又恐怕人们因此说他头脑顽固,于是在非难马克思主义之前,高唱表白他自己“是极端反对资本主义和一切关于经济的妥协主义和改良主义的,是主张社会革命和经济革命的。”并且大喊“马克思学说太不革命”,又大喊“我的反共并不是因为他们太赤,倒是因为他们太不赤;人家反共是因为相信他们是过激派,我的反共却是因为他们太不过激”。我看这位郭先生,未免太和他自己开玩笑了!

  移步换形的骗术

  章宗祥、曹汝霖留学东京时曾说:“我们虽不主张革命,而仍要以流血达到立宪目的。”袁世凯曾说:“我铲除了国民党仍然拥护共和。”蒋介石对汪精卫说:“我清除共党后仍要做左派反对右倾。”汪精卫、孙科在汉口说:“我们反共后仍然要反帝国主义与讨蒋。”这可算是他们一脉相传移步换形的大骗术。

  夸大狂

  戴季陶称孙中山为继承儒家道统之圣人,胡汉民则谓“中山贤于儒、墨”,而陈白虚更称中山“集古今中外诸圣之大成”。国字号的人们,称中山为“国父”不算数,近来还恭维他是“全世界被压迫民族的救星”。“夸大狂是中国人特性之一”,这句话的确有点道理。

  同志之标准

  江苏财政厅电各县长说:“第一批大县十万以上,中县五万至三万,小县一万以上……按数于十号解到……本厅长尊之敬之,引为同志。倘仍漫不经意……立予罢斥。何去何从,唯该县长自择焉!”那么,一班县长们,不会搜刮老百姓的钱只好滚蛋!不愿滚蛋的,只好赶快搜刮几万洋钱继续做同志——三民主义的忠实同志!

  世界太左了!

  胡汉民说:“共产党是右派,国民党是中派,无政府党是左派。”张继说:“我不是右派,我比共产党还左。”《革命周刊》(无政府党的机关报)说:“共产党倒是右,而民生主义倒是左了。”李石曾说:“蒲派(无政府主义)必属于左,而马派(马克思主义)必属于右。”又说:“武汉之共产革命为右派,上海护党革命为左派。”(以上俱见《革命周刊》)可是全世界的帝国主义者和中国的买办资产阶级封建豪绅,一致反对马克思主义的共产党,而欢迎三民主义的国民党与无政府主义的吴稚晖、李石曾、张继等,那么现在的世界未免太左了,难怪有人叹息“人心不古”!

  好大胆的胡适之、褚辅成!

  胡适之鼓吹“市政超然于政治潮流之外”,褚辅成主张“市政脱离政治而独立”,并且主张市自治及市长民选;好大胆的胡适之、褚辅成!不怕党国先生们治你们以“反对以党治国”之罪吗?

  主义的流弊

  我们固然力赞民族运动(限于被压迫者),然而不相信什么民族主义。我们固然不赞成现在就要废除国家政府这种制度,然而却反对什么国家主义,更未闻有什么政府主义(Etatisme应译“国家主义”,只有李石曾译做“政府主义”)。我们十分提倡读书,然而不能赞成什么读书主义。代表物价的金钱虽然是货币商业时代不可少之物,然而却不应因此提倡什么拜金主义。譬如人们都必须吃饭,而却不应有什么饭碗主义。因为这些事成了主义便流弊无穷。

  反共清党后的两个印象

  国民党一致反共清党后,有两件事给人们的印象万分深刻:一方面是帝国主义的上海领事团,要取消北河南路所贴“收回租界”、“废除不平等条约”、“反帝国主义”等标语,和英国要推翻汉案协定;一方面是何应钦主张“与外人重行讲信修睦”,与帝国主义者恢复“旧时友谊”,和李济琛向广州中山大学学生,“非笑以武力或经济方法推翻帝国主义之说”(七日路透电)。胡汉民曾说:“因为CP是反帝国主义反军阀的,我们已打倒CP就只好中止反帝国主义和反军阀运动了,这岂不是同时也打倒了国民党吗?”不知他忘记了这几句话没有?

  反共而不流入资本主义?

  罗家伦在他《转变青年的思想》文章里说:“不可因攻击共产主义而流入资本主义,或变相的资本主义。我们反共则可,反共而流入资本主义则不可。”哈哈,罗先生!这是你在白纸上写下了的黑字,请你将来别忘记了!请你赶快去问问你的老师胡适之、顾孟余、马寅初(他们的头脑毕竟比你还清楚一点):既然反对共产主义,又不要流入资本主义,则将在何种经济制度之下建设工业?

  “杀其人而用其法”

  张继说:“国民党之反共,不特其主义而已,即其组织法亦当起而反对之。”不错,国民党改组后党章是共党起草的,是效法共党的,是应该反对的。不但这个,改组后的宣言及政纲,也是共党起草的,更应该废掉。不但这个,连“反帝国主义”及“国民革命”这类怪话,也不是党国的国货,乃由共产党搬到国民党的,《向导》周报出版以前,国民党的文献上实在找不出这些怪话,这更是应该急于废掉的。否则不但反共不彻底,而且是胡汉民指斥的所谓“杀其人而用其法”,未免有点不体面吧!

  中国人的晦气!

  可怜的中国人,智慧受束缚于孔氏一尊者二千年,至今犹未能完全解放;现在又加上什么“党国”、“党治”、“党化”、“党外无党”这类怪东西来束缚,真是中国人的晦气!

  署名:撒翁

  《布尔塞维克》第一卷第七期

   1927年12月5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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