寸铁|陈独秀

寸铁

　　（一九二三年十二月一日）

　　亡中国者留学生也

　　日本留学生曹汝霖、陆宗舆、章宗祥之亲日卖国，人所共知，不用说了；其实留美学生亲美卖国，留英学生亲英卖国，也都和曹、陆、章一样。英、美同族，因此中国留英学生或留美学生并有互亲英、美的态度。杜威先生曾叹息着对我说：“中国的事只有中国人自救，‘五四’以来，何以欧美留学生不出来做国民运动的指导者？”他老先生哪知道欧美同学会几乎是一个卖国机关，他将来会变成朝鲜的一进会。他们当中不仅是几个总、次长做英、美和军阀的居间人，许多各部老爷，画到打牌的余暇，还要做几篇媚外的文章登在西文杂志上给洋大人看。他们若怪我说话伤众，他们试自问良心，他们多数人（自然不是全体）一向做些什么说些什么？

　　皇帝与学术

　　辜鸿铭在北京大学教员会议席上说：“如今没有皇帝，伦理学这门功课可以不讲了。”柏林大学有一位教授对中国新去的留学生说：“现在凯撒都没有了，你们来到德国学什么？”原来没有皇帝便没有学术吗？这种思想固然很可笑，但我们且莫笑，我们若仍旧迷信个人有超越民众的力量，岂不是和他们一样可笑！

　　辜鸿铭太新了

　　社会上主张和平缓进的人，往往总说主张革命急进的人太新了。其实在辜鸿铭的眼中看来，连主张缓进的人都未免太新了；因为辜鸿铭主张复古向后退，连缓进都要不得。但是复辟之役，辜鸿铭在外交方面很尽力，梁敦彦保荐他做外部侍郎，张勋说：“辜鸿铭太新了，不能做侍郎。”

　　由此看来，张勋真算旧极了，其实他也很新，因为他不但不穴居野处茹毛饮血，他并且用火柴、电灯，打电报，坐轮船、火车、汽车，废了石、矢、弓、箭不用而用洋枪、洋炮，又何尝算的真旧！

　　基督徒望基督徒成佛

　　上海基督教联合会致冯玉祥函中，有云：“急流勇退，还我清白；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。”屠刀成佛虽说是譬词，若直译成西文，欧美基督教徒见了岂不要大吃一惊！即此也可看出文言用典的流弊。

　　孔圣人又要走运了

　　从前戊戌政变后，反动政治与尊孔运动一时并起；袁世凯要做皇帝，同时尊孔祀天也闹的很起劲；现在南京的军民两长又接到曹锟通电募捐修理孔庙，拟各捐洋五千元。每逢中国政治反动一次，孔圣人便走运一次，可见反动势力和孔圣人本是一家眷属。

　　农村立国主义原来如此！

　　章行严奉政学会命去到杭州联络卢永祥恭维卢永祥，这本是政客们奔走权门的常态，无甚希奇；最令人肉麻的是他说：“改造农国的朴质勤奋如卢君其人，居于领袖地位，可收事半功倍之效。”

　　议员与娼妓

　　有人说：一班加入贿选的猪仔议员，固然人格扫地，但其中许多人的确为生计所迫，何尝不可以“不得已”三字恕之。同时又有人说：娼妓固然无人格，但其中许多的确为生计所迫，何尝不可以“不得已”三字恕之。

　　是猪仔呢还是无政府党人？

　　一班所谓无政府党人大骂马克思派加入国民党是变节，其实马克思本身及其学说本主张和每个社会的急进派合作，有何变节之可言？可是中国最反动的军阀，现在又以贿选扬名于世界，而鼎鼎大名的无政府党景梅九即景定成，也列名在山西省二十九个猪仔之中，以无政府党而做议员，已经是主义上的变节者；现在又摇身一变而为加入贿选的猪仔，无政府党一到中国，居然花样翻新了！

　　署名：致中《前锋》第二期

　　 1923年12月1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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