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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焦花氏 (逼得紧)你说了,你只救我一个,你不救她。

  焦大星 (气愤地立起)你为什么要淹死我妈呢?

  焦花氏 谁淹死她?你妈不是好好在家里?

  焦大星 (忍不下)那你为什么老逼我说这些不好听的话呢?

  焦花氏 (反抗地)嗯,我听着痛快,我听着痛快!你说,你说给我听。

  焦大星 可是说什么?

  焦花氏 你说“淹死她”!

  焦大星 (故意避开)谁呀?

  焦花氏 你说“淹死我妈”!

  焦大星 (惊骇望着她)什么,淹死——?

  焦花氏 (期待得紧)你说呀,你说了我才疼你,爱你。(诱惑地)你说了。你要干什么,我就干什么。你看,我先给你一个。(贴着星的脸,热热地亲了一下)香不香?

  焦大星 (呆望着她)你——嗯!

  焦花氏 你说不说!来!(拉着星)你坐下!(把他推在大包袱上)你说呀!你说淹死她!淹死我妈!

  焦大星 (傻气地)我说,我不说!

  焦花氏 (没想到)什么!(想翻脸,然而——笑下来,柔顺地)好,好,不说就不说吧!

  〔忽然孩子似的语调)大星,你疼我不疼我?(随着坐在大星的膝上,紧紧抱着他的颈脖,脸贴脸,偎过来,擦过去)大星,你疼我不疼我?你爱我不爱?

  焦大星 (想躲开她,但为她紧紧抱住)你别——你别这样,有——有人看见。(四面望)

  焦花氏 我不伯。我跟我老头子要怎么着就怎么着。谁敢拦我?大星,我俊不俊?我美不美?

  焦大星 (不觉注视她)俊!——美!

  焦花氏 (蛇似的手抚摸他的脸,心,和头发)你走了,你想我不想我?你要我不要我?

  焦大星 (不自主地紧紧握着她的手)要!

  焦花氏 (更魅惑地)你舍得我不舍得我?

  焦大星 (舐舐自己的嘴唇,低哑地)我——不——舍——得。(忽然翻过身,将花氏抱住,再把她——,喘着)我——

  焦花氏 (倏地用力推开他,笑着竖起了眉眼,慢慢地)你不舍得,你为什么不说?

  焦大星 (昏眩)说——说什么?

  焦花氏 (泄恨地)你说淹死她,淹死我妈。

  〔一阵野风,吹得电线杆呜呜地响。

  焦花氏 你说了我就让你。

  焦大星 (喘着)好,就——就淹死她,(几乎是抽咽)就淹淹死我——

  〔由轨道后面左方走上一位嶙峋的老女人,约莫有六十岁的样子。头发大半斑白,额角上有一块紫疤,一副非常峻削严厉的轮廓。扶着一根粗重的拐棍,张大眼睛,里面空空不是眸子,眼前似乎罩上一层白纱,直瞪瞪地望着前面,使人猜不透那一对失了眸子的眼里藏匿着什么神秘。她有着失了瞳仁的人的情疑,性情急躁;敏锐的耳朵四方八面地谛听着。她的声音尖锐而肯定。她还穿着丈夫的孝,灰布褂,外面罩上一件黑坎肩,灰布裤,从头到尾非常整洁。她走到轨道上,一句话不说,用杖重重在铁轨上捣。

  焦 母 (冷峻地)哼!

  焦花氏 (吓了一跳)妈!(不自主地推开大星,立起)

  焦大星 (方才的情绪立刻消失。颤颤地)哦,妈!

  焦 母 (阴沉地)哼,狐狸精!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!你们在说什么?

  焦花氏 (惶惑地)没……没说什么,妈。

  焦 母 大星,你说!

  焦大星 (低得听不见)是……是没说什么。

  焦 母 (回头,从牙缝里喷出来的话)活妖精,你丈夫叫你在家里还迷不够,还要你跑到外面来迷。大星在哪儿?你为什么不做声?

  焦大星 (惶恐地)妈,在这儿。

  焦 母 (用杖指着他)死人!还不滚,还不滚到站上去干事去,(狠恶地)你难道还没想死在那骚娘儿们的手里!死人!你是一辈子没见过女人是什么样是怎么!你为什么不叫你媳妇把你当元宵吞到肚里呢?我活这么大年纪,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,你还配那死了的爸爸养活的?

  焦大星 (惧怯地)妈,那么(看看花氏)我走了。(花氏口里嘟哝着)

  焦 母 滚!滚!快滚!别叫我生气——(忽然)金子,你嘴里念的什么咒。

  焦花氏 (遮掩)我没什么!那是风吹电线,您别这么疑东疑西的。

  焦 母 哼,(用手杖指着她,几乎戳着她的眼)你别看我瞅不见,我没有眼比有眼的还尖。大星——

  焦大星 妈,在这儿。我就走。(背起大包袱)

  焦花氏 大星,你去吧!

  焦 母 (回头)你别管!又要你拿话来迷他。(对自己的儿子)记着在外头少交朋友,多吃饭,有了钱吃上喝上别心疼。听着!钱赚多了千万不要赌,寄给你妈,妈跟你存着,将来留着你那个死了母亲的儿子用。再告诉你,别听女人的话,女人真想跟你过的,用不着你拿钱买;不想跟你过,你就是为她死了,也买不了她的心。听明白了么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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