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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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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乔治 (摆着手,仿佛是叫他们先沉沉气)慢慢地,你们等等,不要着急。让我慢慢,慢慢地想想。(于是他模糊地追忆着他怎样走进旅馆,迈进她的门,瞥见了那舒适的床,怎样转事转西,脱下衣服,一跤跌倒在一团柔软的巢窠里。他的唇上下颤动,仿佛念念有词;做出仲仲手势来追忆方才的情况。这样想了一刻,才低声地)于是我就喝了,我 就转,转了我又喝,我就转,转呀转,转呀转的,……后来——(停顿了,想不起来)后来?哦,于是我就上了电梯,——哦,对了,对了,(很高兴地,敲着前额)我就进了这间屋子,……不,不对,我还更进一层,走到里面。于是我就脱了衣服,倒在床上。于是我就这么躺着,背向着天,脑袋朝下。于是我就觉得恶心,于是我就哇啦哇啦地(拍脑袋,放开平常的声音说)对了,那就对了。我可不是从你的卧室走出来, 陈白露 (严厉地)Georgy,你今天晚上简直是发疯了。 张乔治 (食指抵住嘴唇,好莱坞明星的样子)嘘!(耳语)我告诉 你,你放心。我并没有发疯。我先是在你床上睡着了,并 且我喝得有点多,我似乎在你床上——(高声)糟了,我又要吐。(堵住嘴)哦,Pardon me, mademoiselle,对不 起小姐。(走一步,又回转身)哦先生,请你原谅。Pardon,Monsieur(狼狈地跳了两步,回过头,举起两手,如同自 己是个闻名的演员对许多热烈的观众,做最后下台的姿 势,那样一次再次地摇着手,鞠着躬)再见吧,二位。Good night!Good night!my lady andgent1eman!oh,good—bye,aurevoir.Madame:etmonsieur,I—I—I Shall—I Shall—(哇的一声,再也忍下住了,他堵性嘴,忙跑上门。门关上,就听见他呕吐的声音;似乎有人扶着他,他哼哼叽叽地走远了) 〔白露望望男人,没有办法地坐下。 方达生 (说不出的厌恶)这个东西是谁? 陈白露 (嘘出一口气)这是此地的高等出产,你看他好玩不? 方达生 好玩!这简直是鬼!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跟这样的东西来往?他是谁?他怎么会跟你这么亲近? 陈白露 (夹起烟,坐下来)你要知道么?这是此地最优秀的产品,一个外国留学生,他说他得过什么博士硕士一类的东西,洋名George,在外国他叫乔治张,在中国他叫张乔治。回国来听说当过儿任科长,现在口袋里很有几个钱。 方达生 (走近她)可是你为什么跟这么个东西认识,难道你觉不出这是个讨厌的废物? 陈白露 (掸了掸烟灰)我没有告诉你么?他口袋里有几个钱。 方达生 有钱你就要…… 陈自露 (爽性替他说出来)有钱自然可以认识我,从前我在舞场做事的时候,他很追过我一阵。 方达生 (明白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已经不是他从前所想的)那就怪不得他对你那样了。(低下头) 陈白露 你真是个乡下入,太认真,在此地多注几大你就明白活着就是那么一回事。每个人都这样,你为什么这样小气?好了.现在好了,没有人啦,你跟我谈你要谈的话吧。 方达生 (从深思醒过来)我刚才对你说什么? 陈白露 你真有点记性坏。(明快地)尔刚才说心里头怎么啦!这位张乔治先生就来了。 方达生 (沉吟.叹一口气)对了,“心里头”,“心里头”,我就是这么一个人,永远人心里头活着。可是竹均,(诚恳地)我看你是这个样子,你真不知道我心里头是多么—(门呀地开了,他停住了嘴)大概是张先生又来了。 〔进来是旅馆的茶役,一副狡猾的面孔,带着谗媚卑屈的神气。 王福升 不是张先生,是我。(赔着笑脸)陈小姐,您早回来了。 陈白露 你有什么事? 王福升 方才张先生您看见了。 陈自露 嗯,怎么样? 王福升 我扶他另外开一间房子睡了。 陈白露 (不愉快)他爱上哪里,就上哪里,你告诉我做什么! 王福升 说的是呀。张先生说十分对不起您,喝醉了,跑到您房里来,把您的床吐,吐,── 陈白露 啊,他吐了我一床? 王福升 是,陈小姐您别着急,我这就跟您收拾。(露起来,他拦住她)您也别进去,省得看着别扭。 陈白露 这个东西,简直——也好,你去吧。 王福升 是。(又回转来)今天您一晚上不在家,来得客人可真不少。李五爷,方科长,刘四爷都来过。潘经理看了您三趟。还有顾家八奶奶来了电话说请您明天——嗯,今天晚上到她公馆去玩玩。 陈白露 我知道。回头你打个电话,请她下午先到这儿来玩玩。 王福升 胡四爷还说,过一会儿要到这儿来看看您。 陈白露 他愿意来就叫他来。我这里,哪一类的人都欢迎。 王福升 还有报馆的,张总编辑—— 陈白露 知道。今大他有空也请他过来玩玩。 王福升 对了,潘经理今天晚上找了您三趟。现在他── 陈白露 (不耐烦)知道,知道,你刚才说过了。 王福升 可是,陈小姐,这位先生今天就—— 陈白露 你不用管。这位先生是我的表哥。 方达生 (莫名其妙)表哥? 陈白露 (对着福)他一会儿就睡在这儿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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