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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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繁 (阴郁地)你知道你走了以後,我会怎么样? 萍 不知道。 繁 (恐惧地)你看看你的父亲,你难道想像不出? 萍 我不明白你的话。 繁 (指自己的头)就在这儿:你不知道么? 萍 (似懂非懂地)怎么讲? 繁 (好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)第一,那位专家,克大夫免不了会天天来的,要我吃药,逼着我吃药,吃药,吃药,吃药!渐渐伺候着我的人一定多,守着我,像个怪物似的守着我。他们—— 萍 (烦)我劝你,不要这样胡想,好不好? 繁 (不顾地)他们渐渐学会了你父亲的话,“小心,小心点,她有点疯病!”到处都偷偷地在我背後低着声音说话。叽咕着,慢慢地无论谁都要小心点,不敢见我,最後铁链子锁着我,那我真成了疯子。 萍 (无办法)唉!(看表)不早了,给我信吧,我还要收拾东西呢。 繁 (恳求地)萍,这不是不可能的。(乞怜地)萍,你想一想,你就一点——就一点无动于衷么? 萍 你——(故意恶狠地)你自己要走这一条路,我有什么办法? 繁 (愤怒地)什么,你忘记你自己的母亲也被你父亲气死的么? 萍 (一了百了,更狠毒地激惹她)我母亲不像你,她懂得爱!她爱自己的儿子,她没有对不起我父亲。 繁 (爆发,眼睛射出疯狂的火)你有权利说这种话么?你忘了就在这屋子,三年前的你么?你忘了你自己才是个罪人:你忘了,我们——(突然,压制自己,冷笑)哦,这是过去的事,我不提了。(萍低头,身发颤,坐沙发上,悔恨抓着他的心,面上筋肉成不自然的拘挛。她转向他,哭声,失望地说着。)哦,萍,好了。这一次我求你,最後一次求你。我从来不肯对人这样低声下气说话,现在我求你可怜可怜我,这家我再也忍受不住了。(哀婉地诉出)今天这一天我受的罪过你都看见了,这样子以後不是一天,是整月,整年地,以至到我死,才算完。他厌恶我,你的父亲:他知道我明白他的底细,他怕我。他愿意人人看我是 怪物,是疯子,萍!—— 萍 (心乱)你,你别说了。 繁 (急迫地)萍,我没有亲戚,没有朋友,没有一个可信的人,我现在求你,你先不要走—— 萍 (躲闪地)不,不成。 繁 (恳求地)即使你要走,你带我也离开这儿—— 萍 (恐惧地)什么。你简直胡说! 繁 (恳求地)不,不,你带我走,——带我离开这儿,(不顾一切地)日后,甚至于你要把四凤接来——一块儿住,我都可以,只要,只要(热烈地)只要你不离开我。 萍 (惊惧地望着她,退后,半晌,颤声)我——我怕你真疯了! 繁 (安慰地)不,你不要这样说话。只有我明白你,我知道你的弱点,你也知道我的。你什么我都清楚。(诱惑地笑,向萍奇怪地招着手,更诱惑地笑)你过来,你——你怕什么? 萍 (望着她,忍不住地狂喊出来)哦,我不要你这样笑!(更重)不要你这样对我笑!(苦恼地打着自己的头)哦,我恨我自己,我恨,我恨我为什么要活着。 繁 (酸楚地)我这样累你么?然而你知道我活不到几年了。 萍 (痛苦地)你难道不知道这种关系谁听着都厌恶么?你明白我每天喝酒胡闹就因为自己恨,——恨我自己么? 繁 (冷冷地)我跟你说过多少遍,我不这样看,我的良心不是这样做的。(郑重地)萍,今天我做错了,如果你现在听我的话,不离开家;我可以再叫四凤回来的。 萍 什么? 繁 (清清楚楚地)叫她回来还来得及。 萍 (走到她面前,声沉重,慢说)你跟我滚开! 繁 (顿,又缓缓地)什么? 萍 你现在不像明白人,你上楼睡觉去吧。 繁 (明白自己的命运)那么,完了。 萍 (疲惫地)嗯,你去吧。 繁 (绝望,沉郁地)刚才我在鲁家看见你同四凤。 萍 (惊)什么,你刚才是到鲁家去了? 繁 (坐下)嗯,我在他们家附近站了半天。 萍 (悔惧)什么时候你在那里? 繁 (低头)我看着你从窗户进去。 萍 (急切)你呢? 繁 (无神地望着前面)就走到窗户前面站着。 萍 那么有一个女人叹气的声音是你么? 繁 嗯。 萍 后来,你又在那里站多半天? 繁 (慢而清朗地)大概是直等到你走。 萍 哦!(走到她身后,低声)那窗户是你关上的,是么? 繁 (更低的声音,阴沉地)嗯,我。 萍 (恨极,恶毒地)你是我想不到的一个怪物! 繁 (抬起头)什么? 萍 (暴烈地)你真是一个疯子! 繁 (无表情地望着他)你要怎么样? 萍 (狠恶地)我要你死!再见吧! 〔萍由饭厅急走下,门猝然地关上。 繁 (呆滞地坐了一下,望着饭厅的门。瞥见侍萍的相片,拿在手上,低叹,阴郁地)这是你的孩子!(缓缓扯下硬卡片贴的像纸,一片一片地撕碎。沉静地立起来,走了两步。)奇怪,心里安静的很! 〔中门轻轻推开,繁漪回头,鲁贵缓缓地走进来。他的狡黠地的眼睛,望着她笑着。 贵 (鞠躬,身略弯)太太,您好。 繁 (略惊)你来做什么? 贵 (假笑)跟您请安来了。我在门口等了半天。 繁 (镇静)哦,你刚才在门口? 贵 (低声)对了。(更神秘地)我看见大少爷正跟您打架,我——(假笑)我就没敢进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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