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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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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 皓 (依依瞭望着那正在抬行的棺木,叫着,指着)不成!那碰不得呀!(对陈奶妈)叫他别,别碰着那土墙,那寿木盖子是四川漆!不能碰!碰不得! 曾思懿 别管啦,爹,碰坏了也是人家的。 曾 皓 (被她提醒,静下来发愣,半晌,忽然大恸)亡妻呀!我的亡妻呀!你死得好,死得早,没有死的,连,连自己的棺木都——。(顿足)活着要儿孙干什么哟,要这群像耗子似的儿孙干什么哟!(哀痛地跌坐在沙发上) 〔訇然一片土墙倒塌声。 〔大家沉默。 曾文彩 (低声)土墙塌了。 〔静默中,江泰由自己的卧室摇摇晃晃地又走出来。 江 泰 (和颜悦色,抱着绝大的善意,对着思懿)我告诉过你,八月节我就告诉过你,要塌!要塌!现在,你看,可不是—— 〔思厌恶地看他一眼,突然转身由书斋小门走下。 江 泰 (摇头)哎,没有人肯听我的话!没有人理我的哟!没有人理我的哟! 〔江泰一边说着,一边顺手又把桌上那半瓶“白兰地”拿起来,又进了屋。 曾文彩 (着急) 江泰!(跟着进去) 〔远远鸡犬又在叫。 陈奶妈 唉! 〔这时仿佛隔壁忽然传来一片女人的哭声。愫方套上一件灰羊毛坎肩,手腕上搭着自己要带走的一条毯子,一手端了碗参汤,由书斋小门 进。 曾 皓 (抬头)谁在哭? 陈奶妈 大概杜家老太爷已经断了气了,我瞧瞧去。 〔皓又低下头。 〔陈奶妈匆匆由书斋小门下。 〔鸡叫。 愫 方 (走进皓,静静地)姨父。 曾 皓 (抬头)啊? 愫 方 (温柔地)您要的参汤。(递过去) 曾 皓 我要了么? 愫 方 嗯。(搁在皓的手里) 〔圆儿突然由通大客厅的门悄悄上,她仍然穿着那身衣服,只是上身又加了一件跟裙子一样颜色的短大衣,领子上松松地系着一块黑底子白点子的绸巾,手里拿着那“北京人”的剪影。 袁 圆 (站在门口,低声,急促地)天就亮了,快走吧! 〔圆笑嘻嘻的,立刻拿着那剪影缩回去,关上门。 曾 皓 (喝了一口,就把参汤放在沙发旁边的桌上,微弱地长嘘了一声)唉!(低头合上眼) 愫 方 (关心地)您好点吧? 曾 皓 (含糊地)嗯,嗯—— 愫 方 (哀怜地)我走了,姨父。 曾 皓 (点头)你去歇一会儿吧。 愫 方 嗯,(缓缓地)我去了。 曾 皓 (疲惫到极点,像要睡的样子,轻微地)好。 〔愫转身走了两步,回头望望那衰弱的老人的可怜的样子,忍不住又回来把自己要带走的毯子轻轻地给他盖上。 曾 皓 (忽然又含糊地)回头就来呀。 愫 方 (满眼的泪光)就来。 曾 皓 (闭着眼)再来给我捶捶。 愫 方 (边退边说,泪止不住地流下来)嗯,再来给您捶,再来给您捶,再——来——(似乎听见又有什么人要进来,立刻转身向通大客厅的门走) 〔愫方刚一走出,文彩由卧室进。 曾文彩 (看见皓在打瞌睡,轻轻地)爹,把参汤喝了吧,凉了。 曾 皓 不,我不想喝。 曾文彩 (悲哀地安慰着)爹,别难过了!怎么样的日子都是要过的。(流下泪来)等吧,爹,等到明年开了春,爹的身体也好了,重孙子也抱着了,江泰的脾气也改过来了,哥哥也回来找着好事了,—— 〔文清卧室内忽然仿佛有人“哼”了一声,从床上掉下的声音。 曾文彩 (失声)啊!(转对皓)爹,我去看看去。 〔彩立刻跑进文清的卧室。 〔陈由书斋小门上。 曾 皓 (虚弱地)杜家——死了? 陈奶妈 死了,完啦。 曾 皓 眼睛好痛啊!给我把灯捻小了吧。 〔陈把洋油灯捻小,屋内暗下来,通大厅的纸隔扇上逐渐显出那猿人模样的“北京人”的巨影,和在第二幕时一样。 陈奶妈 (抬头看着,自语)这个皮猴袁小姐,临走临走还—— 〔彩慌张跑出。 曾文彩 (低声,急促地)陈奶妈,陈奶妈! 陈奶妈 啊! 曾文彩 (惧极,压住喉咙)您先不要叫,快告诉大奶奶!哥哥吞了鸦片烟,脉都停了! 陈奶妈 (惊恐)啊!(要哭,——) 曾文彩 (推着她)别哭,奶妈,快去! 〔陈奶妈由书斋小门跑下。 曾文彩 (强自镇定,走向皓)爹,天就要亮了,我扶着您睡去吧。 曾 皓 (立起,走了两步)刚才那屋里是什么? 曾文彩 (哀痛地)耗子,闹耗子。 曾 皓 哦。 〔文彩扶着皓,向通书斋小门缓缓地走,门外面鸡又叫,天开始亮了,隔巷有骡车慢慢地滚过去,远远传来两声尖锐的火车汽笛声。 ——幕徐落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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