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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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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你答应我不要再想昨晚的事情,”琴看见淑贞听从她的话,便又说了一句。 淑贞又点点头。 淑华端了盘子过来,里面还剩得有三块糕。她对琴说:“琴姐,这是留给你们的。你不吃,我给你端来了。你吃两块,四妹一块,快点吃,就要冷了。” “难为你亲自端来,不吃太对不起你了,”琴从淑华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一块糕来,带笑地对淑华说。然后她又掉头向着淑贞:“四表妹,你也吃一块。” 淑贞默默地拿了一块糕。 “绮霞,你给我们倒几杯茶来,”淑华高兴地吩咐道,她好象在大雨以后见到了晴天。 淑华把空盘子放回到方桌上去,便坐在风琴前面,一个人弹起琴来。她弹了十多分钟,又停住,唤觉新道:“大哥,你不吹箫?” 觉新立在外面书房里写字台前,拿着一本刊物在翻看。他含糊地答应了一声。淑华诧异地掉头去看他。她看见觉新在看书,又看见琴、芸两人和淑贞都坐在床沿上讲话。只有绮霞在斟好茶以后,走过来站在她背后,看她弹琴。 淑华站起来,走到外面房间,大声说:“大哥,你现在看什么书?还是来弹琴唱歌罢。” “你先弹,我就来,”觉新敷衍地说。 “什么书有这样好看?等一会儿看也不行?”淑华说着便走过去,看她的哥哥在读什么书。 觉新看到还是那篇关于苏菲亚的文章。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杂志上。他带着心跳地读着。他读得快,但是也没有失去每一段的主要意思。它们使他兴奋,同时又使他担心,他还有一点害怕。这不是为着他自己,他关心他的三弟觉慧(那篇文章的作者)的前途和安全。他以前对那件事就怀着一点疑惧,他疑心觉慧 参加了革命的工作,现在他读到这篇文章,他的疑虑被证实了。他在那些热烈激昂的文字中看到一个苦难的生活的开端。他愈读下去,愈觉得他的推测是确定的了。但是他还希望在后面发现另一种调子,另一种道路,所以他不愿意淑华来打岔他。他摇摇头坚持地说:“三妹,你去找琴姐她们,我看完就来。” 淑华站在觉新的身边,伸过头去看,自语似地说:“原来是三哥的文章。你们看过了,我也要拿去看。” “你要看?”觉新好象听到什么可惊奇的话似的,他抬起头掉过脸来看了淑华一眼,惊讶地问道。 淑华高兴地答道:“你们都爱看,一定很有意思,况且是三哥写的文章。” 觉新看看淑华,鼓起勇气,低声说:“这种文章你还是不看的好。” “为什么?你们都看过,我就看不得?大哥,我不明白你的意思,”淑华惊愕地说,她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反抗的调子。 “我担心三弟已经加入革命党了,”觉新不回答淑华的问话,却只顾说自己所想的。“我看他一定是个革命党。” 淑华在一年前听见“革命党”这个名词,还不知道它的意义,但是现在她却明白革命党是什么样的一种人。不过在她的心目中革命党是奇怪的、缺少现实性的、不可接近的人物。她不能相信一个她如此熟知的人会成为那种书本上的理想人物。因此她很有把握地回答觉新道:“你说革命党?我看三哥一定不是!” “你不懂,”觉新烦躁地说,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内房里的风琴声又响了。 淑华看见琴在弹琴,也不管觉新还要说什么话,便大声说:“我来吹笛子,”她跑进内房去了。但是芸已经把笛子横在嘴边了。淑华走到琴的身边,想起觉新的话,便拍着琴的肩头,带笑地说:“琴姐,你相信不相信,三哥是革命党?” 琴立刻停手,回过头疑惑地低声问道:“哪个说的?” “大哥说的,”淑华觉得好笑地答道。 琴两眼望着键盘,低声嘱咐道:“三表妹,你不要对别人说。” 这句话倒使淑华发愣了。她好象碰了钉子似的。她想:琴姐为什么说这样的话?难道三哥真是革命党? 琴弹琴时还掉头去看淑华。她看见淑华木然地站着,象在思索什么事情。这态度,这表情,在淑华的身上是很少见的。她觉得奇怪,便问道:“三表妹,你不唱?” “啊,我就唱,”淑华惊醒似地答道。她真象从梦中醒过来一般,把革命党的问题撇开不管了。她刚唱出三个字,觉得口干,便走去把方桌上一杯斟好未喝已经凉了的茶端起来喝了两口。她忽然听见一阵吹哨声,声音自远而近,显然是那个人正沿着左厢房的石阶走来。她认识这个声音,便高兴地嚷道: “二哥回来了。” 果然过了片刻觉民和着琴声、笛声吹着口哨走进了觉新的房间。 觉民看见觉新在看书(这时觉新已经坐下了),他也不去打岔觉新,就走进内房去。不用说他得到众人的欢迎。他站在琴的背后,带着兴趣地看琴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,一面继续吹口哨。 琴忽然回过头望着他微微一笑,眼光里送出一种问询。他回答她一个微笑,同时点了点头。两人能够明白彼此的意思。觉民又在琴的耳边低声说:“今天下午要开会,我们一路去,在惠如家里。” 连淑贞也没有听见觉民说话,他的话被琴声掩盖了。然而琴是听见了的,她不但听见,而且她还点一下头作出答复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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