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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五


  要斗齐寡妇,先把这老头儿降伏了再说,从他嘴里,可以逼问出齐寡妇的细情来。他倚仗自己一身本领,绿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,照他天生狂傲的性格,还不愿和这糟老头子动手动腿的费事。他暗地拿出一只枣核镖来,也不愿暗地伤这老头性命,想用这镖,先试一试老头儿除出能扛五六百斤柴担以外,还有多大功夫。自己一显本领,也许一下子,便把他唬住了。他想得满对,他平时在枣核镖上下功夫,能够打到五十步开外,击灭香火头,面香扦子不动,这时他隐在一株松树背后,从侧面窥准了那老头儿手上冒烟的大烟锅,一抖手,便把枣核镖发了出去。他的意思,想把那支旱烟袋打出手去,镖劲势疾,眼看准准地要打中了大烟锅。不料事情真凑巧,纹风不动的老头儿,早不磕烟灰,晚不磕烟灰,不早不晚,偏在这时候,一翻腕,有意无意的把烟锅向下一磕,当的一声响,准准的磕在枣核镖上。这支镖被他烟锅一扣,同磕出来的烟灰,一齐跌落地上。老头儿明明瞧见一支镖,从他面前跌落,好像没有这回事一般,头也不回,从吊在旱烟管上的烟袋内,慢条斯礼的又装起关东烟叶子来。发镖的穿山甲,惊得背脊上冒冷汗,疑惑老头儿并没有背后眼,大约事情凑巧,正碰着他要磕烟灰了?
  
  但是镖在他面前跌落,他满不理会,这又是怎么一回事?一不做,二不休,不能被他这一下,便把我吓退了。心里一转,又拿出了一支镖来,趁老头儿正在装姻当口,哧地又发了出去。这一下,起了凶心,是向老头儿后脊梁袭去。真奇怪,老头儿真像长着背后眼一般,不早不晚,在镖锋离后脊梁不到一尺光景,忽地一歪身,枣核镖擦着他左臂膀滑了过去。老头儿右手已放下烟管,漫不经意用三个指头一撮,正撮住了镖尾,向撮住的枣核镖一看,哈哈一声狂笑,身子已转了过来。指着穿山甲藏身处所,喝道:“你这乏镖跟谁学的?大约跟你师娘学的,第一镖,情尚可恕,第二镖,竟暗下毒手,像你这种狂妄小子,也敢在我面前施展,真是笑话,快替我滚出来!让我瞧瞧你这小子,是什么变的。”
  
  老头儿喝声如雷,须发磔张,一张赤红的脸,一对烂如严电的大目,神态威猛,直注穿山甲藏身之地。穿山甲在绿林中自以为足可闯一起,万不料齐寡妇还没见着,先碰上这位可怕的老头儿,论功夫,绝不是怪老头的对手,便是怪老头儿这样慑人的神威,已把自己罩住,自己好像渺小的一只小耗子了。穿山甲自己明白,不要看那老头儿还坐在石上,便是想逃走,也逃不出怪老头手心去,今天栽到了家,不如认裁,倒还光棍一点,心里一转,忙不及现身而出,抢到老头儿面前,跪了下去,报明了自己姓名,说了无数的话,求怪老头高高手放他走路。怪老头一声冷笑,把旱烟袋向腰里一插,一翻身,又把跌落地上一支镖,也拾了起来,一手拿了一支镖,在掌心里掂了一掂,倏地跳起身来,指着直橛橛跪在地上的穿山甲,喝道:“我看不惯你这种乏货,快替我滚起来,我送你上路。”穿山甲听出口音不对,吓得不敢起来。怪老头手上两镖并一,右手夹脊一把,拎小鸡似的拎起了穿山甲,随手向来路上一甩。穿山甲一个身子,活像风车一般翻了出去,直甩出二丈开外,甩的手法很妙,很有分寸,只把他着地滚了一溜路,翻跌得脸破血出,却没多大的重伤。
  
  穿山甲勉强挣扎着立了起来,老头儿在那边厉声喝道:“滚……滚……快给我滚……”穿山甲一看老头儿没有要他命的神气,一连串的喝着滚,忍着满身的痛楚,周身骨节好像散了一般,自己一身横练,禁不住老头儿一抓一甩,这还说什么。这时有了逃命机会,不走等待何时?咬着牙,忍着痛,拔脚便走。听得老头儿,还在那儿呼喝:“乏货!快滚,滚得快一点,休惹我老人家再生气,我一伸手,你便没命了。”这一呼喝,吓得穿山甲忘记了痛楚,没命的向前飞奔。猛觉脑后两缕尖风,穿耳而过。
  
  穿山甲突觉两耳一麻,不敢回头,死命的向前飞奔,直逃出老远,拐过几重山脚,才敢立停身,不住地喘气。一摸两耳,满手是血,吓得灵魂出窍,原来被怪老头用自己两支枣核镖,还敬过来。这种枣核镖,比普通镖轻得多,小得多,发镖的手法,也是两种路道,不料那怪老头,手法准而且巧,竟像耳箭似的分插着他两个耳根上。自己心寒胆落的逃命,连镖插在耳根上,都没有立时觉到,一立停,可疼得难受。一狠心,拔下镖来,掏出随身的金创药,止住了血,悄悄逃出了塔儿冈。从穿山甲逃出塔儿冈以后,绿林道中一发把齐寡妇敬畏如神了。其实齐寡妇究竟怎样的一个人,有怎样特别的本领?除出齐寡妇身边的人,江湖中人谁也没亲眼见过她。这几年齐寡妇羽翼大集,塔儿冈外人轻易进不去,更没有人敢去摸她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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