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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


  三人越说越投机,瑶霜把虞锦雯请到楼上自己香闺内叙话,杨展也陪上楼,小苹张罗香茗细点,殷勤待客。虞锦雯看得小苹可爱,拉着小苹,略问身世。瑶霜便说出黄龙手下害死花刀李,劫取小苹,自己凑巧相逢,救了她,巧得七星蜂符,才和黄龙结上梁子,接到擂台请帖的一段经过。虞锦雯这才明白,其中还有这段故事。想起擂台上,铁脚板抬出邛崃派第二支派七星蜂符,失面复得,把黄龙网罗的沱江一带的邛崃门徒,统统引走,原来还从小苹身上所起,怪不得黄龙把雪衣娘杨展一并恨上了。虞锦雯笑道:“我这次到成都来,真像瞎子一般,如果我义父迟到一步,也许冒冒失失的和瑶妹交上手呢,还算逢凶化吉,我们到底交上朋友了,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……”虞锦雯说到这儿,略一迟疑,似乎有点不便出口,却向两人看一眼,微微一笑,瑶霜笑道:“虞姊有什么不明,我和他毫无忌讳,只要是我们知道的,没有不据实奉告的。”

  虞锦雯被她一逼,只可笑说道:“我和瑶妹在武候祠马上相逢,瑶妹自说姓杨,和……玉弟是兄妹,我真相信了,现在才知……不是。”说到这儿,虞锦雯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了,杨展一笑,正思开口,瑶霜心直口快,已接过去笑说道:“怎么不是呢,实对虞姊说罢,我们两人一出娘胎,便定姻了,而且我去世的母亲,是他的义母,他的老太太也是我的干娘,我们从小便在一块儿,从小便兄妹相称,所以又是兄妹,又是……”瑶霜说到这儿,嗤地一笑,便不说了。虞锦雯暗想:他们真是世间少有一对天缘,我义父称他们珠联璧合,一点不错,既然是夫妇,她对我说姓杨,女从夫姓,也讲得过去了,不禁笑道:“你这一说,又使我顿开茅塞,既然如此,我从此称他妹夫好了。”瑶霜大笑道:“暂时还得喊他玉弟。”虞锦雯惘然问道:“这又什么缘故?”瑶霜朝杨展瞟了一眼,微笑不答,却用话岔开道:“虞姊,从今天起,你不必老远跑到玉龙街去了,我定要留你在这儿。咱们一块儿多盘桓几天,咱们联床夜话,才是姊妹结交一场的情分。”虞锦雯朝瑶霜一笑,悄悄说道:“府上闲房有的是,我也不客气,不过联床同眠,似乎……有点不便吧!”杨展半晌插不进话去,痴痴地听她们一往情深的谈话,此刻听得虞锦雯忽然世故起来,知她还没有摸清两人的底细,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。瑶霜横了他一眼,在虞锦雯耳边,悄说道:“我们过了中秋才成礼呢,所以妹夫两宇,还得藏一藏哩!”瑶霜这一解说,虞锦雯立时粉面通红,心想真糟,这一世故又出了错儿,自己也是闺女,这一文不对题,倒有点不好意思了。他们也真怪,明明同居在一起,明明两人百无避忌,宛然是一家的男女主人,谁看得出他们还没有交拜成礼呢。虞锦雯这一难为情,杨展旁观者清,忍不住口角露笑,瑶霜向他娇嗔道:“你敢笑虞姊,本来我们两人和别人不同,难怪虞姊瞧不出来,你得罪了虞姊,看我饶你!”

  杨展忙分辩道:“我何曾笑你们来?你这么一说,倒真使虞姊不安了。”说罢,忙站起来,拱手说道:“虞姊海涵,真个不必独处客舍,务必在此下榻,我们也可朝夕求教。”虞锦雯把两人举动,看在眼内,芳心怦怦然,受了异样感动,嘴上故意笑道:“两位真是……连这一点小事,也要赔个礼,使我真不敢和你们亲近了。”说罢,三人一齐笑了起来。

  三人这样剪灯深谈,虞锦雯感觉杨展瑶霜都是一片热情,绝无虚伪,心里非常高兴,觉得来到成都,结交了这样朋友,总算不虚此行。不过心里也暗暗难过,这难过只好藏在心里极深处所,是无法对人说的。三人一同用过宵夜点心,将近三更,杨展瑶霜也把外面长衣脱掉,结束一身夜行衣靠,佩上宝剑暗器,嘱咐小苹在家小心看守门户,瞒着下人们,一齐跃窗越墙而出,施展轻功,掩着身形,向豹子岗进发。连马匹都不用,这是杨展主意,先对送信人故意说出骑马赶往,此刻却是步行,使贼党们难以觉察。

  虞锦雯当先,瑶霜居中,杨展殿后,各自展开身法,疾如流星,用不了多大功夫,已走出十几里路去,绕过一处田园,前面一片荒林,并无村庄。虞锦雯倏地放缓脚步,向后面两人悄说:“当心前面树林。”说毕,把背后宝剑拔下,脚步一持,却不使步下带出声音来,宛如一道轻烟,当先向前面树林赶去,瑶霜杨展岂肯落后,却不亮剑,三人走成一条线,眨眼之间,已到林口,猛听得林内有人似哼非哼的一种哑闷怪声,三人合在一起,驻足细听,声音似在林内不远处所。杨展艺高胆大,倏地伸手拔出莹雪剑,一个箭步窜入林内,向哼声所在处寻。好在林木稀疏,天上月光照射入林,并不十分黑暗,杨展走了不远,已瞧见一株枯树上绑着一人。虞锦雯瑶霜两人也赶到身后,一齐走近绑人那株枯树跟前,杨展一见绑着的人,便认出是送信的贼徒,也是虎面喇嘛的高足。这时手足被人用林内老树上细藤,紧紧的捆在树身上,两眼插着两支吹箭,顺着脸不住的流下血来,嘴上还塞着一团破布,哑闷的怪声从鼻孔内哼了出来。三人想得奇怪,这是怎么一回事,猛听得左近一株树上,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,喊道:“来的是杨相公杨恩人么?待难妇叩见。”三人更是惊疑,一回身,只见左近树上跳下一人,飞步而至,到了跟前,立时向杨展跪了下去。三人微一退后,瑶霜业已认出这妇人,是白天用吹箭射瞎虎面喇嘛的独臂女人,便说道:“你不是虎面喇嘛的原配妻子么!为什么又把这人弄成这般模样?”这妇人在地上叩了几个头,站起来说:“姑娘,你和杨相公是我的恩人,难妇没有两位暗中助我一袖箭,早已被这混帐东西一镖送命了。”她这样一说,三人立时明白,这又是怨怨相报,杨展问道:“你怎知袖箭是我们所发的呢?再说,你在这人身上报了仇,也就罢了,为什么又把他绑在树上?自己也没逃走,好像知道我们要来似的。”那妇人说:“杨相公明见万里,难妇在白天面向擂台,没有背后眼,怎知相公救助,难妇身已残废,只剩一臂,要把这人捆得这样结实,真还费事,这是刚才老爷子鹿杖翁通知难妇,才知两位是我救命恩人,这也是老爷子绑的。不止这人,还有几个,两位不信,请看老爷子留下的字条好了。”说罢,右手在怀内摸出一张纸来,杨展接过,映着月光,瞧出纸上写道:

  “今夜诡计,暗中监察,难逃余目,此事系著名恶盗小丧门秃鹰两人主使,可恨两盗见机先遁,未能手刃。黄龙铁驼辈,已由贾侠等事先邀截半途,尽情戏侮,丧胆而逃,其实不只看余情面,饶其一命。江小霞被半面娇蛊惑,违余教训,特留此两人,以供质讯,并嘱独臂妇留林看守。此妇可怜,贤伉俪倘能收留,感恩托足,堪供门户之役。老夫心灰意懒,悔此一行。明午之约,请俟异日。

  锦雯暂时托身尊府,偕余后命,余事乞杨相公裁行。鹿。”

  三人一见字条,杨展笑道:“恶徒枉费心机,弄巧成拙,非但鹿老前辈事烛机先,连贾侠余飞,也早盯上他们了,这倒好,闹得我们三人无用武之地了。”瑶霜笑道:“鹿老前辈真有意思,把那位黄夫人半面娇和江姑娘江小霞,不知搁在哪儿了,还特地把送信人绑在树上,人证俱全,这要瞧我们三人的了。”虞锦雯恨声说道:“江燕儿忘记本来面目,咎由自取,我真不愿见她的面。”杨展道:“江姑娘跟着他阿哥走,身不由己,又惦记着上辈一掌之仇,情有可原。老前辈不知如何惩治,我们快找一找吧!”一边站着的独臂妇人叹口气道:“人人都能像杨相公光明宽大,哪会有这种事。这两个人所在,难妇知道,三位随我来。”说毕,领路先走。三人跟着她走进林木深处,没多远,便见一株大树的横干上,像称锤一般,高高的吊着两个人,是背对背连双手捆住,再用长藤一穿,悬空吊起。逼近一看,可不是江小霞和半面娇。黄龙江铁驼大约吓破了胆,不知逃往何处,连自己妻妹,都顾不得解救了。

  江小霞半面娇身上毫未受伤,只见高吊树上,全身麻木,随风晃荡而已。其实两人早已听出虞锦雯和对头进林,又羞又愧。情愿在上面受罪,那敢出声呼救。这时三人已到树下,江小霞泪如雨下,忍不住哭出声来。虞锦雯喊声“作孽!”忍不住说道:“玉弟,你上去把藤束割断,放下两人来,我们在树下接着。”杨展应声“好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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