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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六


  沐天澜说:“我也是这样想,刚才飞马寨来人在外候信,我已吩咐家将出去对来人说:‘我们这儿还有点事未了,两天以后决定动身回昆明,经过老鲁关定必顺道拜会岑土司。’我故意叫家将这样说,已犒赏了一点银两,使其深信不疑。其实我们明天便动身,出其不意的悄悄的过去老鲁关,让他们无法可想,你看这主意好蚂?”

  罗幽兰道:“你自以为聪明极了,依我看,你这主意并没大用,江湖上的勾当你差得远。”沐天澜剑眉一挑,双肩一耸,表示有点不服。

  罗幽兰娇笑道:“我的公子,你不用不服气,他们如敢真个想动我们,当然要安排好鬼计,刻刻注意我们行动。说不定沿途都放着眼线,埋着暗桩,不管我们何时动身,只要我们一离金驼寨,他们定有飞报的人。你只要想到飞马寨派来头目,为什么不直接到金驼寨来,偏要从五郎沟一转,而且不早不晚石屏守备岑刚也来拜会了,可见五郎沟岑刚便是他们安排的奸细。岑刚到此,也无非暗察动静,瞧一瞧龙土司脱险以后是怎样情形?那位糊涂虫的吴知州无非拉来作个幌子罢了。”

  沐天澜被他一点破,不住点头,猛地跳起身来,惊喊道:“不好!我听说五郎沟距离金驼寨只十几里路,刚才龙土司精神恍惚的样子又被岑刚瞧去,我们走后金驼寨一发空虚,万一出事如何是好?”

  罗幽兰微笑道:“瞧你这风急火急的样子,我知道你老惦记着你那位罗刹姊姊的话,以为祸事就在眼前了。其实金驼寨现在的情形之下,虽然有点危险,但也不致象你所想的快法。龙土司平时训练的本寨苗兵,素来能征惯战,防守本寨总还可以,所怕的将来苗匪蜂起,四面楚歌,那时便有点危险了。

  刚才龙璇姑姊弟,死活要我传授几手剑术,我被他们缠得无法,在后面练武场上教练几手峨嵋剑。他们姊弟在我面前练了了几招拳剑,真还瞧不出龙璇姑很有几层功候,便是龙飞豹子这孩子,也是天生练武的骨格,问起何人传授,才知他们姊弟跟着金翅鹏练的。

  龙璇姑真还肯用苦功,人也聪明,这几天你不在跟前时,便缠住我要拜我做老师,今天尤其苦求不已,跪在我面前,眼泪汪汪的说:‘金驼寨自从沐公爷去世,家父从昆明回来以后,接连出事,兆头很是不祥!兄弟年纪又小,自己立志要苦练功夫,也许可以替父母分点忧。’

  我看这位姑娘很有志气,人又长得好,但是我如何能留在此地做她老师呢?想起这儿近处有一个早年姊妹,这人剑术在我之上,非但堪做璇姑的老师,万一金驼寨有点风吹草动,或者这人还可助你一臂之力哩。但是我急于和你回去,没法替她引见,我已说了这人地址,叫璇姑想法自己去求她,只说女罗刹叫她去的。这人看在我的面上,我现在处境和她又有点不谋而合,在这一点上,或者能收她做个徒弟的。”

  沐天澜急问道:“这人是谁?怎的我没有听你说起过这位女英雄,滇南除出罗刹夫人,还有谁有这样本领呢?”罗幽兰指着他冷笑:“哼!谁敢比你心上的罗刹姊姊呢,我看你念念不忘她,一刻不提便难过,明天回昆明去,将来你这场相思病怎么得了。”

  不料罗幽兰说了这话,忽听得前窗外有人噗嗤一笑,悄悄道:“骂得好,可是你们明天回去,路上千万当心!我有事安排,没功夫和你们相见了。”两人听得不由一愣,沐天澜明知是罗刹夫人,情不自禁的扑奔窗口,推窗向外一瞧,夜色沉沉,芳踪已杳。有心想跳出窗去,追着她说几句话,回头一看,罗幽兰粉面含嗔,秋水如神的一对妙目正盯在他身后。

  心里一发慌,讪讪的又把窗户掩上了。

  沐天澜掩窗之际,偶一抬头,看见上面窗户花格子的窟窿内插着一个纸卷儿。伸手把纸卷拿下来,是张信笺,上面有字,凑到烛台底下一看,认得是罗刹夫人笔迹,只见上面写着:

  “滇南群匪近将会盟飞马寨中,妾得请柬,坚请主盟,其辞卑歉,而其心实叵测!盖道路争传沐二公子救回独角龙王,逆料彼等定必群疑于妾,志趣既殊,薰莸异器,而犹邀请主盟者,惧妾为敌而梗其事;思欲藉此探虚实,以盟相邀耳,或竟妄逞狡谋,合力去妾而后快!情势如此,灼然可见。

  然妾何许人?生平蹈险如夷,定必直临匪窟,一睹鼠辈伎俩。世事无常,亦不期而陷入鼠辈漩涡中矣。妾玩世不恭,而此心常如止水,不意秘谷之会,心起微澜。时时以君等安危为念,殆所谓不见可欲,其心不乱,既见可欲,情不自已耶。乱象已萌,匪势日炽,速返昆明,勿再留连,切嘱切嘱!”

  玉狮谷主人沐天澜刚才闻声不见人,以为罗刹夫人听到了罗幽兰的妒话才走得踪影全无,现在一瞧这张信笺,才明白她存心不与自己会面,也许她为了飞马寨的事,别有安排,真个无暇相会。倘然飞马寨群匪真要不利于她,她单身投入虎穴,虽然本领惊人,究竟好汉打不过人多,连一个救应都没有,事情真够危险的。他替罗刹夫人担忧,双眉深锁,想得出神。

  罗幽兰看得奇怪,走到沐天澜身边,问道:“我看你愁眉苦脸的又想出了神,这封断命信里,又不知写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话在上面了。”沐天澜知道她误会到上一次泄漏春光的那封趣函上去了,慌把这张信笺上的话,逐字逐句替她解释,又把自己替罗刹夫人担忧的意思,也实说出来。罗幽兰听得半晌不做声,柳眉微蹙似在深思,眼神却一直钉在沐天澜的脸上。

  沐天澜心里打鼓,以为又不知要惹她说出什么话来,把手上的信笺软软的往桌上一放,身子便向桌边一把太师椅子坐了下去。不料罗幽兰突然向他一扑,纵体入怀,玉手勾住他脖子,而且泪珠盈盈,娇啼宛转。

  沐天澜大惊,一把紧紧抱住,连声唤着:“兰姊!兰姊!你不要气苦,你要我怎样,我便怎样。”罗幽兰挂着两行珠泪一声长叹,她看得沐天澜惊急之态,慌掏出罗巾,拭了拭眼泪,急声说道:“澜弟,没有你的事,我自己心里乱得厉害!一阵难过,只想哭,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,但是竟哭出来了。”沐天澜说:“没有的话,你太爱我了,故意这么说,定是因我替罗刹夫人担忧,你以为我心里向着罗刹夫人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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