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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八


  沐天澜看她胆大包身,想到寨内窥探之心,已明白表示出来,不再等她进身,一抖手,两粒梧桐子已从手上飞射出来。这种梧桐子形如黄豆,分量也差不多,那女子真还不防有这种暗器袭来。刚想飞落院心,重进后寨,不料面颊上和眉头都中了一下梧桐子。虽然分量轻,毫未受伤,面颊上也觉得微微一痛。不禁吃了一惊!嘴上不由的噫了一声,身形一转,唰的飞起。竟退出两丈开外,落在较远的几间侧屋上,脚底下依然声息毫无。

  沐天澜看出此人,轻功身法有点象黑牡丹,怕她就此退去,不再耽误工夫,唰的从树上飞出。在穿堂上一接脚,越过一重院落,向那女子立身所在逼近前去。

  这时那女子也看见了,嘴上低低的娇喝一声:“好,原来是你!”人却向外窜了过去,接连几个飞腾,已俏生生的立在墙头上。沐天澜剑隐左肘,业已跟踪追到,那女子向沐天澜一招手,倏地翻落墙外。沐天澜跃上围墙向外瞧时,那女子并没逃走,立在离墙五六丈远的山坡上,后面是一片竹林。

  沐天澜这时看清那女子一身黑衣,背插鸳鸯钩,腰挂镖囊,面上罩着人皮面具,不是黑牡丹还有哪个?立时怒气直冲,飞落墙外。再一纵身窜上小坡。一上步,剑换右手,“玉女纫针”疾逾风雨,唰唰唰便是三剑!

  那女子料不到见面便拚命,几个滑步,才拔下背上双钩。

  连封带锁,才把这急急风三剑挡住。接着她来了一招“凤凰展翅”,左钩向外一扫,右钩随着身形一转,呼的带着风声向沐天澜腰后横截过去。

  沐天澜不得不微一退身,随势破解。她却趁这空档,忽地斜刺里退出五六步去,左钩一指,喝一声:“且慢!你这人怎的一见面就下毒手,知道我是谁呀?”

  沐天澜被她这一问,倒有点疑惑不定,暗想难道这人不是黑牡丹吗?心里一疑,便按剑立定,喝问:“你是谁?”

  那女子不慌不忙,右手钩往左肋下一夹,伸手扒下一层面皮,向怀里一塞,豁然露出黑里俏的鹅蛋脸,长长的丹凤眼,一道火炽的眼光,直射到沐天澜面上,谁说不是黑牡丹。

  沐天澜中了她缓兵计,气得眼里出火,大喝道:“你这泼贱妇,化了灰我也认得你!”

  黑牡丹说:“瞧你这么凶干么呢?我明白上了女罗刹的当,教我做了恶人,她倒心满意足的享福了。我恨的便是那丫头!你恨我,也不怪,谁教我杀死你老子呢?可是我丈夫也被你杀死,一命抵一命,也就罢了……”

  沐天澜不等她再说,大骂道:“杀死你一千一万个丈夫,也抵不了我父亲一命。泼贱妇,拿命来!”骂音未绝,一个箭步,挺剑直刺。

  黑牡丹也奇怪,被沐天澜一顿臭骂并不动怒,一剑刺来,只用双钩一锁一挡,一个身子又轻飘飘的避了开去。好象不愿和沐天澜交手一般,两柄钩都交在左手上。嘴上却说:“你等一等,我有话和你说。我并不是怕你,你也不用发狠。我如果发出喂毒飞蝗镖,我知道你无法抵挡的;但是我自知做错了事,无法求你谅解,我决不能对你再下毒手。

  那一天,你们在破庙里过夜,飞天狐两筒喂毒袖箭左右齐发,另外还有一个人替她巡风;我如果在场,定要想法阻止。不料你命大福大,听说有一个会使劈空掌的老道,替你们保驾,飞天狐还受点伤。听说这老道也到了金驼寨,还同来一个老和尚,这一道一僧是你什么人?你能对我说么?”

  沐天澜心想:原来今晚她是暗地来探一道一僧的,我不妨把两位老前辈名头抬出来,多少和金驼寨有益无损。这泼贱妇暗器确是厉害,不妨把她绊住。罗幽兰看我不在房内,定会赶来。那时再和泼贱妇算帐。

  他主意想定,故作迟疑之态,半晌才开口道:“我本来和你没有什么冤仇,谁叫你杀我父亲?不用说我本身父仇不共戴天,便是你刚才问的两位老前辈,一位是武当派尊宿桑苧翁,一位是黄牛峡大觉寺无住禅师。这两位的名头,你大约也知道,这两位老前辈也恨透你们了。当年九子鬼母怎么样,你们还逃得了两位前辈手心吗?”

  黑牡丹冷笑了一声,开口说:“原来就是这两个老不死的。老和尚那点功夫,有限得很,那桑苧翁来历我有点摸不清,但凭他一手劈空掌,也不足为奇。你是个初涉江湖的贵公子,你哪知道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!你将来碰见罗刹夫人,便知道我的话不假了。不过……我不希望你碰见她……”

  沐天澜听得心里一动,故意说道:“她一定不是我的对手,所以你这样说。连我都敌不过,何况两位老前辈呢!”

  黑牡丹听他这样说,笑得身子乱扭,连说:“对……对……我也怕碰见你。”一面笑,一面忘其所以的一步一步凑了过来。

  笑得一对长丹凤眼细细的成了一道缝。

  沐天澜四面留神,不知怎的,罗幽兰依然没有到来,黑牡丹却骚形骚气的闹得不堪入目。暗想何不攻其无备,趁此报了父仇,替百姓也可以除此一害。暗地咬牙,面上仍然装着笑嘻嘻的样子,向黑牡丹笑道:“你笑什么?我看不惯你这种笑样子。恨起来,我狠狠的刺你一剑。”

  黑牡丹听得又是格格的一阵娇笑,柳腰微摆,一个手指几乎点到沐天澜面上来。嘴上还拖长了嗓音:“你呀……”不料语言未绝,沐天澜刷的一剑,分心就刺;劲足势疾,距离又近,照说极难闪避。好厉害的黑牡丹,在这千钧一发当口,身法依然一丝不乱。剑到胸口,只差几寸光景,猛然身子往后一倒,左腿飞起正踢在沐天澜右肘上。他右臂一麻,辟邪剑几乎出手。

  黑牡丹趁势肩头着地,贴地几个翻身,已闪开七八尺去。

  一个“鲤鱼打挺”跳起身来,煞气满面,右钩一举,恶狠狠指着沐天澜喝道:“好小子!你竟铁了心,老娘几乎上了你的当!既然如此,怨不得老娘手辣。这也好,杀了你小子,先叫那贱人哭得死去活来;折腾个够,再取她命!不识抬举的小子,叫你识得老娘厉害。”说罢,双钩象狂风暴雨一般,杀了过来。

  沐天澜一击不中,右肘反被她踹了一脚,本已怒发欲狂,这一来施展全副本领和她拚上了。这一交手,谁也不留情,招招都是煞手。钩影纵横,剑花飞舞,打得难解难分。论双方武功,一时尚难分出强弱,可是在这静夜中一场恶战,钩剑相击,未免叮当有声,腾踔吆喝,更是传声远处。

  交手在围墙外,虽然与外寨相近,墙角更楼上的苗卒已经听到。红灯晃动,螺角一吹,已有一队苗卒举着松燎闻声奔来。

  黑牡丹早已留神,双钩一紧,向前拚命一攻,倏又撤身一退,跃进了竹林。恶狠狠还要施展毒手,双钩一并,正想手探镖囊,取沐天澜性命。蓦地头上哗啦啦一阵怪响,竟在这时无缘无故的折断了一竿竹顶,一大蓬连枝带叶的竹帽子,向她头上砸了下来。她心里一惊,顾不得再取飞蝗镖,举手向上一挡,霍地向竹林里一钻,便逃得无影无踪。

  沐天澜眼看她头上竹帽子无故的折断下来,也觉奇怪。

  等得一队苗卒赶到,分向竹林内搜查,黑牡丹早巳逃远了。

  这时内寨业已得报,罗幽兰头一个飞身赶来,见着了沐天澜,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。一看他汗流满面,怒冲斗牛,慌拉着他手问道:“你和谁交手,打得这么凶。”沐天澜说是黑牡丹暗探内寨,独自追踪,一场恶战。

  罗幽兰吃了一惊,恨得咬着牙,小剑靴跺着地说:“好险!好险!我几乎误了大事,真该死,我想错了。”

  沐天澜诧异道:“你又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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