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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四章 英雌黑里俏

  原来沐天澜惊急之下,提剑跃出外屋,一看桌上首级匣子尚未抢去,慌忙背在身上。正在背身紧系胸前绊钮当口,嗤的一支袖箭,又从窗外袭到背后。巧不过,托的一声,正钉在背后首级匣子的木板上,这木匣子又救了沐天澜的性命。

  沐天澜一塌身,“犀牛望月”,猛见窗口一张披发可怕的死人面孔,一晃便隐。虽然一瞥,已看清楚是昨夜月下所见的怪物。此刻在日光下看去,更是难看得出奇。沐天澜一声怒喝:“贼妇还想行凶,立时叫你难逃公道!”身形一起,窜出窗外一看,敌人好快的身法,刹时不见了踪影。

  沐天澜脚一点,已到碉砦上,身刚一落,砦下土坡后面嗤的又射上一支喂毒袖箭,向胸口袭到。这次已留了神,箭上有毒不敢接手,趁下落之势,一矮身举剑一挥。辟邪剑真是利器,克叮一声,把那支纯钢袖箭拦腰截断,掉下砦去。更不停留,飞鸟一般扑向土坡,坡上一垫脚,唰的又纵出七八尺远,落在一丛矮树后面,横剑四面一探。那怪贼妇在左面林内一片空地上现身,倚立如鬼,煞是怕人。

  沐天澜一个箭步,窜入林内,剑锋一指,喝道:“贼妇通名。”

  那怪贼妇先不答话,伸手向自己脸上从下往上一抹。真奇怪,一张可怕的死人面孔,立时变了样,连头上披着的几缕长发也不见了。沐天澜倒被她吓了一跳。急定睛看时,原来她起先绷着人皮面具,一露出本来面目,却是个面色微黑的鹅蛋脸,五官秀媚,依然有几分姿采。尤其是闪闪发光的一对丹凤眼,颇具煞气。

  她去掉面具以后,又解下外面玄色风麾,露出一身玄色紧身短装打扮,挎着一具皮囊,头上包着青绢,脚套软皮小剑靴,身材也颇苗条。而且从容不迫的藏好面具,随手把风麾一卷搭向树枝上,一转身,从背上拔出银光闪闪的一对鸳鸯钩。这种兵刃是从古代吴钩剑脱化出来,形如长剑,不过剑锋微弯,略似钩形,也是峨嵋独门兵刃,江湖上使这种钩的真还少见。

  沐天澜明白能使这种兵刃的,必有厉害招数,又见她挎着皮囊,袖箭以外必定还有歹毒暗器。自己一袋金钱镖却未带在身边,尚挂在马鞍上,因为自己老师素不主用暗器,功夫一到,任何东西都可借作暗器。自己的金钱镖,还是小时跟着瞽目阎罗学的;虽已练得出神入化,却只备而不用。此刻大敌当前,自己除一剑之外,别无利器,未免吃亏一点,但自问未必便走下风。

  忽听得对面黑里俏的贼妇娇喝道:“拚命不必忙,有话得先说明。现在我明白你是老沐的宝贝儿子沐天澜,怪不得昨夜哭得那样痛心!明人不做暗事,我便是阿迷碧风寨土司普明胜的夫人,你也应该知道我黑牡丹的厉害。你家中枉养着许多家将,我黑牡丹说来就来,说去就去。不但取你父亲的人头,宛如探囊取物,便是杀死全家老小,又有何难?不过怨有头,债有主!我报的是当年我翁姑太狮普辂和九子鬼母的血仇。不料老娘一念仁慈,反弄得惹火烧身,更不料那贱人和你混在一起……。”

  这时沐天澜明白对面贼妇黑牡丹便是杀父仇人,立时怒火万丈,目眦欲裂,再也忍耐不住,一跺脚,窜上前去,一招“长虹贯日”疾逾电闪,刺到敌人胸前。

  却见黑牡丹不慌不忙,喝一声:“好小子,你敢踏中宫?”

  就在这喝声中,身形一错,右手鸳鸯钩一领剑诀,左钩当胸一立,一上步,竟自欺到身前。却不递招,睁着闪电似的凤目,射出一道奇光,钉住了沐天澜面上,嘴上还没闲着:“小子,且慢找死,我得问问你。我丈夫普明胜是你杀的,还是那贱人杀的?你和那贱人是从前结识的,还是昨夜才结识的,你说……。”

  沐天澜真不防她有这一手,那敢逼到跟前面对面说话?一阵阵粉香脂香,往面上直冲,因为欺得太近,手上长剑竟被她封住,有点施展不开。心里气极,瞪眼喝道:“贱淫妇!

  你丈夫是我杀的。我杀的是为父报仇,为民除害的恶强盗。

  你待怎样?”在喝骂当口,足跟一垫劲,人已倒纵出去七八尺远。

  黑牡丹鸳鸯钩向他一指,恨着声说道:“这还有什么说的?欠债还钱,杀人偿命。小子拿命来!”语音未绝,钩影纵横,带着风声卷将过来。

  沐天澜这时神凝势定展开师门心法,把手上辟邪剑使得剑影如山,呼呼带风,和黑牡丹鸳鸯双钩战得难解难分。这一次交战,沐天澜却沾了辟邪剑的光,黑牡丹也是大行家,自己鸳鸯钩虽然力沉势猛,却不敢硬搪硬接,怕损伤了自己珍如性命的双钩。而且也觉得沐天澜名师传授,毕竟不凡,自己帮手,尚未到来,稍一俄延,那贱人赶来,以一敌二便要吃亏。没法子,狠一狠心:先送这小子回姥姥家去,教那贱人白欢喜一场。

  她心里一转,手上立时变了招数,猛使一招“螳螂献爪”,待对方撤剑还招,倏变为“白鹤亮翅”;同时向后一纵,一退丈许,双钩一合,腾出右手。正拟施展独门暗器,忽听得一声娇喊:“飞蝗镖何足为奇,你还比得了当年九子鬼母吗?”

  音到人到,从林外宛如飞进一只玄鹤,一落地,俏生生地立在沐天澜身旁,手上已分拿着澄如秋水的双股雌雄剑。

  沐天澜一看,她赶来相助,心上立时觉得一阵轻松。倒不是惧怕黑牡丹,仗她壮胆,完全是刚才楼上她哀怨啼号惨景,自己疑心她是杀父仇人,后悔求死。现在黑牡丹当面承认,疑心尽去,得此娇妻尚复何求?所以心里感着轻松了。

  在他感觉轻松当口,黑牡丹黑脸泛紫,目含凶光,指着沐天澜冷笑道:“看你们恩爱得蜜里倒油,你这小子的魔力真不小。混小子,且慢得意,你这凶女罗刹,只要一沾沐家的姓,一进沐家的门,凡九子鬼母部下的人,不论是谁都要把她恨如切骨,制她死命。让她通天的本领,也难逃公道!再说,你父亲确是我杀死的,你父亲门外两个丫头,也是我赏她们两支毒箭弄死的。不错,这都是我的事,我黑牡丹敢作敢为,谁也不怕。可是取你父亲项上人头的主意,可是由你们这位心上人敲的开场锣。

  她本是你们汉人,你们汉人诡计多端,哪肯为我们报仇?无非藉此笼络人心,称王道寡罢了。假使我迟到你们家中—步,你们这位女罗刹也下手了。便是昨夜她潜藏松林,无非想夺我手上人头。大约看见了你这活宝,立时猪油蒙了心,失神落魄起来,连对我多年的姊妹们,也忍心下辣手了。

  人心可怕呀!变也变得太快呀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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