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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一


  他的身形一顿,身子并不后转,只是向后跨出一步,这一步跨得不大,却足足有三丈多,宛若有人在后牵扯一般,简直匪夷所思,令人叹为观止。

  靳准退了三丈,此时本可从容逃走,但对方已知他的密谋,在未弄清敌人意图之前,靳准绝然不逃。

  待来人身形停住,靳准看清来人,不由惊呼出口道:“祖逖、刘琨!”

  来者两人正是那日与石勒相拼失去一臂的祖逖与刘琨,失去一臂的祖逖和刘琨虽然面色惨白,清瘦削瘦,但目光中依旧显现出,英爽逼人的神光。

  祖逖道:“正是士雅,司空大人别来无恙?”

  靳准冷冷道:“你们两人的胆子可真不小,居然敢来平阳!”

  祖逖谈谈笑道:“谋定而后动,无所谓胆大胆小!”

  靳准道:“既然如此,我就擒了你们两人到刘粲面前请功!看你们还有怎样的谋策!”

  靳准忽然发动攻击,向祖逖击去。

  如若祖逖、刘琨双臂健全,这场架,靳准说什么也不会打,但如今祖逖、刘琨各只剩一臂,打起来靳准有必胜之把握。

  靳准知祖逖、刘琨此来,必有一番大作为,一个幽州刺史,一个并州刺史,皆手握数万兵力,单身只人进入京师平阳,又派人引诱自己前来,定是有事相商。在事情未谈之前,先压压对方的锐气,方可在谈判的时候占尽上风。

  祖逖、刘琨久经战场,对靳准这番先声夺人的心机自然能猜上个七八分,当下并不闪避,而是迎着靳准的拳势而上。

  祖逖和刘琨虽然被石勒斩去一臂,但二个多月来,两人因疗伤而朝夕相对,少年时代的默契又重新回到这两名历经沧桑的英雄心中。

  他们用的还是二人三剑,剑中之尖。

  手中无剑,心中有剑,手中无剑,手即是剑。

  祖逖和刘琨以手为剑,祖逖主攻,并起食中两指,纵横开会,依旧是那巨剑之风。

  刘琨主守,以拇指为短剑,以小指为匕首,极尽诡异变化之能事,险峻之处较之那匕首短剑分毫不差。

  指风呼啸,隐隐竟有丝丝寒意,让人感觉那不是指剑在进行攻防,而是真正的火金寒铁所铸之利刃。

  靳准暗自吃惊,心中暗道:“这两人不愧是两大名帅,被石勒斩去一臂,仅只两月,便又默契到如此地步,斗志之顽强,作风之彪悍,确为三军将领!”

  心中虽作如是想,但手中之拳却是越挥越快,越打越急,满山满岗俱是靳准之拳风拳影。那威势当真是大得惊人,胆小之人,莫说打斗,便是多观半刻也是不能!

  靳准心中震骇,祖逖和刘琨更是震撼莫名。

  虽被石勒斩去一臂,但那医神之技巧夺天工,不到一个月,两人身体便恢复了,后来又根据身体缺陷在二人三剑的剑法基础上,创造出这以手代剑的二人三剑来。

  两人本就是剑法奇才,疗伤之际,少了军务扰心,两人潜心剑法,不足一个月时间,便演练出这惊人的武学招式来。然而这样的招式,依旧不能克制靳准,两人不觉悲意上涌。

  祖逖、刘琨的执拗之性,残缺之身,以及上涌的悲意,使得剑法比之先前更多了几分惨烈、悲壮,于翩翩惊鸿中,有令人泪落之感。

  英雄悲歌,黄叶漫兮!

  壮心未酬,中道殁矣!

  中流击揖,少年意气!

  暮年残缺,死而不已!

  靳准忽然有一种打不下去的感觉,从祖逖,刘琨的“剑”身上传来无穷无尽的英雄悲哀,使他觉得不忍,也不愿和这样的对手打下去。

  胜,徒添惆怅。

  败,更为不值。

  靳准只有不打,他向后跨一步,跨出祖逖和刘琨的“剑”势范围。

  祖逖、刘琨见靳准后退,也不追击,只是微笑着互视一眼,齐齐向靳准躬身一礼道:“谢谢司空大人!”

  靳准不由一愣,懵然道:“为何谢我?”

  祖逖道:“自从天水城外为石勒斩去一臂后,我和刘刺史一直在探研如何创出一门新招法来,以弥补身体不足。苦思穷索之下,终于让我们想出以指代剑的招法!”

  叹了一口气,祖逖道:“虽然招法演练出来了,但总无法将它发挥至最大极限,无论怎样也越不过我们双臂健在时的二人三剑之法。我们认为在失去一臂的情况下能达到这一步已经不错,可隐隐中却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未能解开!”

  刘琨接口道:“或许我们创出以指代剑之法,便有了自得自满之心,与我们起先的剑路不符!”

  祖逖对那刘琨叹道:“正是如此,如果不是司空大人至猛的拳势让我们感到这路剑法依旧无用,心中充满悲凉,只怕你我不知何时才能突破这一限制!”

  靳准道:“就是因为这样,你们方才领悟到了这路剑法的精髓么?”

  祖逖道:“司空大人拳法至猛,宛如万乘强秦,逼面而来,令我和刘刺史有易水秋风,英雄不返的感慨,如若换了另一位高手,就算他的武功再高,若没有大司空的拳法气势,我和刘刺史依旧不能悟出此剑法的道!”

  靳准面不露色的道:“也就是说,没有我这至猛的拳法令你们对那路悲壮的剑法感到绝望,你们二人断然不会悟出这剑法的精髓在于哀兵必胜,绝处逢生!”

  祖逖仰天长啸,啸声低沉,悲壮,如秋叶在瑟风中无力飘舞,最后无声落于地上,半响祖逖才摇摇头道:“这路剑法的精髓并不在此!”

  靳准大奇,习武之人对武之道,皆有入迷之心,此时靳准虽不明祖逖、刘琨用意,但这并无碍与他二人讨论武学。

  听闻祖逖言说剑法精要不在他所意料,靳准便起了好奇之心。

  祖逖徐吐一口气道:“荆河渡易水,可曾想过要重回?”

  靳准又是一愣,脸上色变道:“你们这路剑法的精要竟然在于两败俱伤!”

  祖逖抬头望了望暮色中的远山点点头道:“哀兵未必能胜,绝处岂会逢生,我们这路剑法已是穷途末路,绝望之极,已抱必死之心!”

  靳准动容脱口叹道:“绝望之剑!”

  祖逖道:“正是绝望之剑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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