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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〇


  王绝之辨才无碍,但仍不是王元禧的对手,王元禧商海老手,早磨练出嘴尖皮厚之功。

  “你们两人早已相识!”赫连勃勃非常惊讶。

  王元禧点点头道:“臣认识王绝之在认识皇上之前!”

  赫连勃勃大感兴趣,连声道:“王爱卿讲给我听听!”

  王元禧当即把王绝之与他相识之事说了一遍,只不过隐去了有损王绝之的话。

  赫连勃勃听得哈哈大笑,王绝之也暗骂王元禧是个狡猾的狐狸。

  不过只要不是疯子,人们一般不会自己揭自己短。王绝之虽是狂人但不是疯子,因此也没有疯到将有损自己的话说出。

  赫连勃勃道:“当初你和王公子的那笔交易,使你名利双获,得到好处无数,朕可没玉佩给你!”

  王元禧道:“皇上许我的条件也不比王公子当年的差,丝绸之路由我独营,日后皇上立下万世基业,王记盐业,矿产免去三十年之赋,这还是小利么?”

  赫连勃勃笑道:“鲁褒的钱神之论我也曾有耳闻,不过钱真的有那么重要么?”

  王元禧道:“臣鼠目寸光,不懂青史留名,唯图利!”

  赫连勃勃道:“封侯拜相,卿也不为么?”

  王元禧道:“人各有志,有人爱权,有人爱民,臣独爱财,皇上立国是为爱民,皇上爱民之心有多迫切,臣爱财之心便有多迫切,望皇上谅之。”

  所谓千穿万穿,马屁不穿,商贾之人多喜为人戴高帽,好话无本,却可生利,一席奉承之语,与你高兴,与我方便,这类话,王元禧三岁之时便已倒背如流。

  果然,赫连勃勃听得龙心大悦,笑逐颜开道:“联尚只拥有西北一陲,日后仰仗卿之财助之处尚多,望卿一如往常相助于朕!”

  王元禧道:“以皇上绝世英才,横扫天下,指日之事,因此臣有一不情之请!”

  赫连勃勃微微一怔道:“爱卿请讲!”

  王元禧道:“臣乃小人,无如皇上之大胸大腹,每每为蝇头小利而夜不成寐,如若一件事没做牢靠,便惶惶不能食咽!”

  赫连勃勃笑骂道:“王爱卿有话就直说吧!”

  王元禧道:“臣恳请皇上将赐臣之恩典以文书之,让臣能日夜睹见,时时思见皇恩!”

  王元禧拍了这么多马屁,绕了那么大个圈子,只不过是想让赫连勃勃将许诺的条件以文书的形式写下,但说出这话又不惹赫连勃勃不快,恐怕只有王元禧有这样的本事。其精明、细致可见一斑。

  赫连勃勃笑道:“难道你不相信我!”

  王元禧道:“皇上息怒,臣怎敢不相信皇上,只不过臣无法改变多年形成的习惯。”

  赫连勃勃道:“有王绝之这样的人在座做见证,你还怕朕言而无信么?”

  王元禧道:“皇上有所不知,臣之此好,有若患疾,纵是我亲生父母在座,我也以一纸为安!”

  赫连勃勃道:“江湖传言,铜算盘铁帐薄,阎王殿前刮三寸,如果我能得卿执掌国库钱粮,以卿之精细哪里还用担心钱粮不足。”

  王绝之插言道:“此大不妥!”

  赫连勃勃奇道:“这有什么不妥!”

  王绝之道:“以王大少爱钱如命之性,岂有雁过不拔毛之理,你让他执掌钱粮,恐怕不出三月,那些钱粮全改姓王了!”

  王元禧拍掌笑道:“知我者琅琊王公子,如若皇上真的要我撑管天下钱粮,那真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干脆!”

  赫连勃勃奇道:“这又是如何,你克制心性不贪便是!”

  王元禧道:“让我千钱万粮过手,又不能囊之入怀,岂不是如让饿夫坐在宴席前而不让他吃东西那般难受。我宁愿死,也要大贪一把!到头来,非但钱财不能入手,命也赔了进去,迟早一死,倒不如一刀杀了我干脆,何必费如此多周折!”

  赫连勃勃听了大笑不已道:“如此说来,我倒真不敢让你掌管钱粮了!好吧,我今日就准了你的要求!”

  王元禧闻言大喜忙起身叩头道:“谢皇上思典!”

  赫连勃勃道:“这几年倒也辛苦你了!”

  王元禧道:“只要皇上给臣以利,这点苦也算不了什么!其实臣该谢谢皇上才是!”

  赫连勃勃道:“你先留在此地几日,过两日,也许朕还有事找你!”

  王元禧道:“遵命!”便退下殿去。

  赫连勃勃站起身来,拉着王绝之的手道:“王公子,你乃狂士,朕不敢以俗礼待之,你想走即走,想留即留,朕只盼你能常与朕聊聊!”

  几日同行,赫连勃勃始终对王绝之礼遇有加,言词恳切,全不似那用心之徒。

  王绝之心中暗自感叹:“如若我不是汉人,只怕为此人肝脑涂地亦无怨无悔。”

  王绝之长叹一声道:“我身为汉人,不得不为汉人而谋,望将军见谅!”只至此刻王绝之依旧不肯称赫连勃勃为皇上。

  赫连勃勃叹道:“石勒起于草莽,幸遇赵郡张宾,成其基业,张宾亦是汉人,为何他能,而君不能?”

  王绝之苦笑道:“诚如王元禧所说,有人爱民,有人爱权,他却独独爱钱,你让他做皇帝他也不愿做,各人志趣不同罢了!”

  赫连勃勃道:“那么王公子你的志向又是什么呢?”

  王绝之默然,他扬起头看着五颜六色的布幛,半晌才道:“我乃浪子,没有志向,兴之所至,任性而为。”

  忽的赫连勃勃道:“如果我率军攻打江南,你会怎么做?”

  王绝之道:“我虽无视胡汉区别,但我身为汉人,绝不会相助与你!只是战祸一起,胡汉之间不知又要挑起多少血腥仇恨!”

  赫连勃勃道:“大行不顾细谨,大礼不辞小让,有些事必须付出代价,这恐怕是难免的!”

  王绝之默然了半晌,又道:“这些日子多蒙你照顾,我的身子养得差不多了,我想我该走了!”

  赫连勃勃道:“公子自便!”

  说此话时赫连勃勃有些黯然,半晌方才又道:“我送公子一程吧!”

  王绝之微微笑道:“将军国事为重,我想就不必学那儿女作态了吧!”

  赫连勃勃一怔,继而笑道:“我今日礼送一身无武功不愿助我的王绝之,明日传出,定会有无数的豪杰闻风赞叹我礼贤之心,那时定有无数英雄人物投奔于我,此乃事关国运之事,你怎说我作儿女态呢?此行一定要送!”

  王绝之哑口无言,一件小事便有如此深意,赫连勃勃心计之深可见一斑。

  王绝之不知为何心间涌起一悚然之意,这是与石勒、迷小剑在一起没有的感觉。

  未等王绝之做出反应,赫连勃勃一把抓起王绝之的手向外行去。

  事已至此,王绝之只好由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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