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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


  南方云应道:“是。”举起莆扇似的大手,往弓真头顶劈下!

  他身高八尺有五,臂长足有四尺多,弓真的手臂加上竹剑,也无法沾得着他的身体,这一劈可说是立于不败之地。

  谁知弓真偏能刺中他的身体,一剑刺出,刺进了他的咽喉。

  这一剑并非甚快,剑招也不见得精妙,所刺方位更非刁钻,偏偏南方云就是躲不过,给一剑刺入喉管,眼睛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,喉头“喀喀”作响,扑地倒下。

  弓真又杀了一人,似乎比被杀的人更是害怕,用剑虚指众人,几乎哭了出来道:“你们别过来,你们别过未!”

  方山和直阴都是武学的大行家,一眼看出弓真出剑无力,的确不懂得武功,只是不知从那里学来几招三脚猫的剑法,出其不意,竟然杀掉两名好手。

  直阴眼珠一转,说道:“柳天桦!”

  柳天桦应道:“是。”挺起桦木棍击向弓真的胸膛,棍势虚虚实实,难以捉摸。

  桦木棍,杀豹刀,是直阴麾下的左右门神,杀害胡人无数,武功自有一定分量。

  弓真眼花撩乱,连瞧都瞧不清他的棍招来路,惊叫一声,竹剑伸出,又是刚才那一招,但居然也刺中了柳天桦的咽喉。

  直阴和方山对望一眼,心下均是奇怪:这一剑有何精妙之处?为甚么同样一招,竟然可以连杀三名硬手?究竟是三人太过托大、太过不济,还是这内里另有玄机!

  方山试探道:“小子,你用来用去都是这一招,莫非你只会这一下子?”

  弓真自亦不会蠢得被他言语套出话来,只道:“你倒来试试看,看我会不会第二招。”

  两位魔头又对望了一眼,直阴道:“让我来。”

  心中试想一遍弓真使过的剑法,拟好七、八着对付他的招数,自信弓真那一剑还未出到一半,已足可置他死命,信心十足,大步上前,心想:这小子毛手毛脚,剑法也是稀松平常,方山门下的南方云死在他的剑下,武功只怕也高不到那儿去。

  嘻,方山毒功虽强,武功却是稀松平话。弱将手下无强兵,他的手下,功夫能高到那儿去?柳天桦近来沉溺酒色,武功大不如前,才会着了这小子的道儿,看我一招便将这小子宰狗一般的宰掉!

  方山一扯他的衣袖,说道:“我们千金之体,何必跟这氐人贱民一般见识,不如……”

  直阴立时明白他的意思,喝道:“大伙儿一起上,把这小子乱刀分尸!”

  他们此行共有九人,弓真杀了三个,再除去直阴、方山,其余四人听到命令,同时往弓真扑去。

  直阴、方山相视而笑,均想:“看你一柄竹剑、一招剑法,如何杀得了四个人!”

  杀豹刀秦狗来得最快,眼见弓真那一剑送来,心下一晒:又是这一剑!黔驴技穷,不外如是!刀锋一抖,分劈弓真肩头、胁下、右臂,正是弓真剑招的破绽之处。

  直阴看得紧握拳头,这一刀所攻部位,跟他心中所想的完全吻合,暗暗点头:这三年来,阿狗日夕苦练武功,果然突飞猛进。有这样的贤助,我直阴何愁不能凌驾于十六友之上,大振声威?

  秦狗的刀快要触及弓真的身体,心中一喜,猛地全身气力消失得无影无踪,就此人事不知。

  弓真一剑杀敌,然而余下三般兵刃同时攻来,如何能挡?只觉白刃扑面、寒风袭体,道:“我命休矣!此来清河,还末闯出一番大事业,就此死去,实在不甘心?”

  却听得三声短促惨叫,来袭的三名杀胡世家门徒竟被一根绢带飞来缠住颈项、勒断喉骨而死。

  来人却是郑樱桃,他道:“小兄弟,形势险恶,我挡住这两个魔头一阵,你快逃吧。”

  他和直阴硬拼一招,给不露形阴掌震伤内腑,调息了好一会,稍稍回复行动,见到弓真情势危急,即时飞出绢带,杀掉三人,及时解了弓真之厄。

  弓真道:“你叫我走,然后你留在这里送死?”

  郑樱桃戚然道:“石虎是我害死的,我送还他一条命,也不冤枉。”

  双腿一软,坐倒在上。

  不露形阴掌已经伤了他的五脏六腑,适才他勉强出招,又加重了内伤,阴劲乘势直冲膝盖的环跳穴,令他再也站不起来。

  两大魔头把一切情形瞧在眼里,均付:郑樱桃不足为惧,反而这小子倒是不可不提防。

  直阴自忖阴掌厉害,心想:你的剑法再怪,然而只得一招,又无轻功、身法、内力辅助,我俯低身子,从下盘攻来,难道你还能刺中我的咽喉?

  主意打定,正待出战,忽地面色剧变。

  方山已经叫出来:“他,他还未死!”

  只见石虎坐起身来,双腿盘膝,头顶冒出丝丝白气,正在运功驱毒。

  郑樱桃凝凝看着他,不敢打扰,激动万分,眼角不禁流下泪来。

  方山心下骇然,“中了我蜈蚣之毒的人,可从来没有死不掉的。这石虎究竟是铁人,还是妖怪?”

  直阴道:“趁他未回复功力,快动手!”

  他话未说完,方山已然扑出,袍抽一张,百数十条蜈蚣从袖里飞出,蜈蚣七彩飞舞,虽然剧毒无比,散在空中,却宛如万千落英,蔚为奇观。

  直阴大喜:妙着,妙着!妙着!这千百条蜈蚣噬过来,这小子单凭一剑,如何能挡?

  方山挥出的蜈蚣,倒有一半是掷向石虎的。在场三人他最忌惮的,不是弓真,而是石虎,他嗤嗤笑道:“乖乖小宝贝,为父又喂美味的人血给你们喝了,你们感不感谢爸爸?”

  猛见弓真又是一剑飞来,连忙扭身闪避,谁知身体无论怎样挪移腾闪,始终逃不出剑尖所指,眼睁睁的瞧着剑尖刺入咽喉,喉头一阵冰凉,全身气力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  弓真杀了方山,见到满天尖牙欲噬,万足挥动的蜈蚣,吓得心胆俱裂,浑身发软,竹剑那里能挥动半分来?

  却见千百双蜈蚣到了他身前一尺纷纷跌回地面。同时一个转身,扑向方山的尸身,噬咬着他的血肉,发出吱吱声响,令人毛骨惊然。

  弓真死里逃生,惊魂甫定,却始终猜不透为何蜈蚣居然放过了自己,反而回噬它们的主人。

  原来蜈蚣虽毒,毕竟身不能飞,所以能够飞扑攻击弓真,全仗方山以腕臂之力掷出。方山力道尚未发尽,已然中剑身亡,那一大群蜈蚣便只能飞至半途,不得不跌回地上。

  蜈蚣天性毒辣,却绝少无故螫人,方山为培养其毒性凶性,日夕喂以五毒及人血、人肉,是以这群百彩毒蜈蚣非但奇毒无比,性情更是凶残嗜血,见人即噬。方山的咽喉中剑,这群蜈蚣嗅到了血腥味,凶性大发,遂蜂拥而去吸噬方山的血肉。

  方山一生玩弄娱蚣,死后尸身反为娱蚣所噬,死无全尸,真可谓作法自毙了。

  弓真看得作呕,别过头去,却见郑樱桃把身子挡在石虎身前,保护着他不受蜈蚣袭击。

  郑樱桃道:“咦,蜈蚣呢?”

  危急之间,他只来得及以背挡着群蜈,保护石虎,看不见此间的情景。

  回转身来,见到群蜈已把方山的尸身吞下了三分之一,血肉模糊,吓得尖声高叫起来。

  弓真张目环顾,只见直阴逃得不知所踪,方才松了一口气。

  郑樱桃也吁了一口气,细声道:“这魔头终于走了。”

  一阵气血翻涌,捂住胸口,一口血始终咯不出来,心下骇然,直阴的不露形阴掌掌力聚在内腑,半点劲力也不外流,确是一门绝毒神功,如果不是生性既谨慎,又怕死,不敢以身试弓兄弟的剑招,硬要一战上来,以弓兄弟的一招剑法,决计敌不住他的无数阴毒武功。

  他深知要内腑复元,唯一途径便是不停以内力镇住阴劲,待阴劲一丝一毫自体内排出,腑脏的内伤定会慢慢复元,可是此刻心念石虎的毒势,自己甚么也顾不得了,正欲回头看,突然听到“咚”的一声。

  坐起身来的石虎,竟然又倒了下来!

  郑樱桃吓得魂飞魄散,看石虎的身子,只见他的皮肤七彩纷呈,竟比先前更鲜艳了数分,情知他的内力终于压制不住百色蜈蚣绝命散的毒性,哭叫道:“大哥,是我害死了你!是我害死了你!”

  这时五、六名石家军士冲了进来,走到弓真身前,连声问道:“将军没事吗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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