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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九


  苗嶺陰魔邴浩,見這幾位著名兇星亦對自己略為憚服,面上立時換了一副笑容,和聲說道:「老夫正為明歲中秋的黃山十劍之會,在苗疆苦練幾種神功,準備到時應付諸一涵、葛青霜的璇璣雙劍和『乾清罡氣』。突然次徒姬元得聞傳言,說是鄺兄昆仲得了昔年五行門大俠歐翔的藏寶地圖,率領門下在這九華山毒龍潭內撈取歐翔畢生冶煉、未及鑄劍的金精鋼母。老夫初聽之下,未覺有異,但仔細一想,鄺兄昆仲若真獲寶圖,定然極端隱秘,怎會弄得江湖之中有那麼多人物知曉?故而猜出可能是哪個老怪物藉此為餌,想要誘使諸兄自起相殘,以削減我輩明年黃山之會實力。所以不辭跋涉,萬里趕來,果然賢昆仲已與左、班二兄交手。老夫願作調人,請諸兄釋嫌修好,彼此合力行事,免為那幾個古怪精靈的老厭物所算。」

  青衣怪臾鄺華峰聞言,仔細一想,果覺事有蹊蹺,怒氣稍平,自懷中取出那幅自廣東羅浮山內得來的藏寶秘圖,遞與苗嶺陰魔,笑道:「得圖之事無訛,但這機密怎會弄得江湖盡知?確如邴兄所言,是個絕大疑問。」

  苗嶺陰魔接過秘圖,反覆細看絹色及字跡圖畫,並細問得日前後經過,點頭笑道:「這幅藏寶秘圖不假,確是百餘年前之物!諸兄到此甚久,金精鋼母迄未取得癥結困難所在,大概就是潭中的那兩隻異種惡黿。老夫既然來此,自當略效微勞。左兄水性最佳,就請煩神將惡黿引上水面,讓牠試試老夫火候尚未到家的都天神掌!黿死之後,即請左兄在泉眼之中,取出金精鋼母。如此則鄺兄昆仲羅浮得圖,左兄入潭取寶,老夫斬黿,彼此出力均等。劍共五口,煉成之後,正好每人一柄,公平分配!諸兄意下如何?」

  雙兇、二惡等人略為計議,均覺得別無良策,一齊首肯。逍遙羽士左沖倒是說做便做,卸去外衣,水花微起,人已躍入毒潭內。苗嶺陰魔邴浩則仍神色自若,與鄺氏雙兇及班獨等人,隨意談笑,未見絲毫運氣作勢。

  未到片刻,潭中惡浪又作,逍遙羽士左沖不時在浪內現身,引逗得潭底的兇黿怒發如狂。兇黿揚起兩顆巨頭,破浪窮追!三條水線如同急箭離弦一般,相向潭邊沖來,剎那之間,便出水面。左沖故技重施,雙掌拍水,騰空拔起七、八尺高,右腳自踹左膝,「紫燕斜飛」,竄回岸上。

  苗嶺陰魔邴浩依舊不慌不忙,雙手攢拳,一握一放,掌心虛空往外微拍。也未見有絲毫破空勁氣,那兩隻連逍遙羽士左沖五毒陰手都傷不了的異種兇黿,登時腦殼無端自爆,飛落一潭血雨,幾個翻轉,便自雙雙死去。

  兇黿既死,左沖再度入潭。這次時間反較上次更長,足足過了有頓飯光陰,才懷抱著一個二尺見方的銀匣,滿面疲憊之色游出水面上得岸來,先掏取兩粒靈丹服下,搖頭苦笑說道:「我先前真小覷了這毒龍潭,哪知泉眼急漩,水力果然極大。我空人進入尚可,但帶這銀匣鑽出之時,卻竭盡全力,猶覺艱難,幾乎永遠葬身其內。」

  眾人看那銀匣,乃通體純銀所鑄,並無絲毫隙縫,分量卻並不大。拿在手中一搖,裏面果然貯的是液體流動之物。

  苗嶺陰魔笑道:「諸兄何人善鑄刀劍?」

  這句話把雙兇、二惡問了個面面相覷,心中各自暗叫慚愧,不但無人會鑄刀劍,連精於此道之人,心目中均思索不出。難道要把這匣蓋世奇珍,交給普通拙匠熔鑄不成?

  苗嶺陰魔見狀笑道:「諸位不必為難,苗人最善鑄煉刀劍,我二弟子姬元便是此中能手。可將金精鋼母交於我,今年年底請赴苗嶺九絕峰頭赤蘇洞中取劍,以備明歲黃山之用。老夫僅留一柄,絕不食言,諸兄難道還信不過麼?」

  左沖、班獨與鄺氏雙兇,一來知道這苗嶺陰魔邴浩不輕然諾,一言既出,絕無更改!二來倘或不允,這老魔惱羞成怒,恃強硬奪,又無人能是敵手。遂略為觀望,一致首肯。

  苗嶺陰魔邴浩接過銀匣,向眾人笑道:「功成身退,往哲名言。這毒龍潭之事已了,我們就此分手。老夫來此之時,昨日曾見龍門醫隱柏長青等一行五人,也似往這九華山疾趕。彼此尚未到破臉時期,正好把潭內黿屍去掉,讓他們看不出金精鋼母已為我們捷足先得,徒勞無功地去嚐嚐急漩弱水的滋味,豈不是妙?」

  雙兇、二惡等人一齊讚好,大家合力清除了潭中惡黿遺屍,舉手為別,各自賦歸。

  小俠女谷飛英見苗嶺陰魔等人,費了那麼多心血,只撈上一匣假金精鋼母,還在自詡得計,已使別人上番惡當,不由忍俊不禁,正待縱聲發笑,天台醉客卻向她搖頭示意,用手一指對崖。谷飛英定睛看時,只見方才明明業已走遠的苗嶺陰魔,竟又在對崖峭壁之上悄悄現身,往毒龍潭中注視良久。見無絲毫動靜,才面露得意之色,身形動處,在那些斷崖絕壁之間,宛如凌空虛渡一般,飄飄而去。

  天台醉客等老魔身影消逝遙峰,才向谷飛英出聲笑道:「賢侄女,你看這老魔頭何等狡猾!假金精鋼母已然到手,還要悄悄掩回,躲在崖頭看半天才走。你方才若一出聲,被他識破機關,豈不前功盡棄?在你柏師叔到來,撈取真金精鋼母之時,橫生多少無謂阻力。今日之事,可惜邴浩老魔來早片刻,不然雙兇、二惡虎狼相拼的那番劇鬥,總有一方要吃大虧,豈不甚妙?想是這干惡魔數運尚未全盡,此時敵蹤已逝,我們往毒龍潭邊,等候你柏師叔等人去吧!」說罷手挽谷飛英,一同運用絕頂輕功,踏葉行枝,從壁上的草樹之間,往毒龍潭邊飛縱而下。

  二人到得毒龍潭邊,徘徊未久,西北峰頭已有人影閃動。天台醉客撮唇輕嘯,峰頭也有嘯聲相和,霎時老少五人電疾馳下,果然是龍門醫隱、衛天衢,帶著葛龍驤、柏青青和一個陌生靈慧少女。

  眾人相互禮見。谷飛英與柏青青是要好姐妹,見他們不虛此行,葛龍驤臉上已復舊觀,容光煥發,也不禁代她高興拉著柏姊姊走向一旁,細問大雪山求藥光景。

  龍門醫隱與衛天衢聽天台醉客說,不但嶗山二惡來此火拼,連苗嶺阻魔也被引來殺黿取寶,一齊深深警惕。這老怪果然功力驚人,中途趕過自己一行,竟會依然毫無所覺!天台醉客則聽得葛龍驤杵中藏劍,劍劈八臂靈官,方始恍然童子雨業已先登鬼籍,故而始終不到之故。

  龍門醫隱點頭叫過在石上並肩而坐,喁喁細談的柏青青和谷飛英,在她們身畔取出紫電、青霜兩寶劍,互相一比,長短形式,分毫不差!一對前古神物,不知分離了幾千百年,今日居然在此合璧!

  衛天衢雙劍在手,賞鑒讚嘆,突然失聲笑道:「我們前在漢中,點計人數,他們小一輩的師兄弟姊妹們,共計七人,那金精鋼母可以鑄劍五口,加上這紫電、青霜,正好人各一口。柏大俠所居天心谷,其名甚佳!我鑄劍之時,劍形及尺寸長短完全仿照這紫電、青霜,但把劍柄末端鑄成心形,連同這兩柄前古神物,定名為『天心七劍』!就讓他們小兄弟姊妹們開創一個『天心正派』,上體天心,為江湖中斬除不平,主持正義,不是一件千古美談麼?」

  眾人一齊批掌讚好,龍門醫隱突然想起一事,向天台醉客問道:「群邪方才收拾那兩隻黿屍之時,余兄可曾看見那兇黿是四足還是三足?頭頂之間,可有一個微微隆起的肉包麼?」

  天台醉客個獨醒還未答言,谷飛英已然搶先說道:「那兩隻兇黿是三條腿的,我看見過兩次,頭頂果然有個小小肉包。柏師叔問此作甚?」

  龍門醫隱笑道:「這三足兇黿,乃海外異種,終身只交配一次。而且小黿生下之後,即被母黿自行吞食,除有特別原因之外,極難倖存,所以此物至今已將絕種!這種兇黿,除那頭頂肉包一處致命以外,全身堅逾精鋼,連寶刀寶劍均所難傷!苗嶺陰魔揮掌立斃,功力固足驚人,但也為我們省了不少手腳。我問此之故,是因為若是普通的黿鱉之屬,這兩百年來,潭中定已滋生無數,豈會始終只有兩隻?但凡事小心為上,青兒下潭取寶之時,仍將紫電劍帶在身畔,以防萬一。」

  眾人一齊讚佩龍門醫隱老成深算,顧慮周詳。柏青青來時早已穿好自己特製的魚皮水衣,無須另換,只把外服脫去,紫電劍緊插肩頭。走到昔年五行門大俠歐翔所遺藏寶圖所說的毒龍潭尖端之處,略為打量水勢,避開漩渦,貼著潭邊潛入水內。

  天台醉客與谷飛英,見柏青青果然不愧「玄衣龍女」之名,下潭時所泛波紋,竟比逍遙羽士左沖還小,知道無妨。龍門醫隱則更深悉女兒自幼就在天心谷中,嬉波逐浪,只有那葛龍驤略通水性,卻不精深,想起自己懸崖撒手、魚背漂流的那種滋味,和眼前這一潭寒水無數急漩,不由為心上人關懷過甚。見柏青青久未出水,急得搓手頓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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