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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一


  葛龙骧早留退步,忽地招化“苍龙舒爪”、“吸海擎天”一连两式奋不顾身的猛力进扑,略为逼开伍天弘,突然收势凝神,衣袖一垂,倏然而立。

  伍天弘见他好端端的这么一来,真被愕住。但转眼便自看出葛龙骧气定神闲,直如一尊拈花微笑的金装如来,宝相庄严已极!不由大吃一惊,知道这定然是一种自己未曾见识过的罕见绝学。因不识高深,未敢贸然进招,单手进推,劈空一掌。

  葛龙骧丝毫未加硬接,足下不知怎的随意一滑,伍天弘掌风业已击空,跟着葛龙骧青衫大袖微扬,竟在这夺魁台上,飘飘起舞!伍天弘以为葛龙骧有心相戏,脸上一红,微起怒意,依旧以平生最得意的金刚指、大力掌互为配合的手法进招,更用的是九成以上真力,劲风罡气呼呼乱响,威势较前益见惊人!但他哪里知道葛龙骧此时所施展的,竟是苗岭阴魔邴浩毕生心血结晶的奇绝武学“维摩步”法!昔日在蟠冢山,苗岭阴魔邴浩藉过手为名,暗中传授这套绝艺之时,任凭葛龙骧、谷飞英二人以前古至宝“紫电”、“青霜”双剑,展尽不老神仙诸一涵与冷云仙子葛青霜威震群邪的天璇、地玑剑法,也未沾上苗岭阴魔的半丝衣袂!此时铁指怪仙翁伍天弘的什么金刚指、大力掌相互为用的手法,当然更自无功。尚幸苗岭阴魔仅传步法,未传变化,葛龙骧也学而未精,防身业已有余,藉此攻人却嫌未足,不然说不定还要在葛龙骧手中,受此挫折。

  晃眼三十照面。伍天弘见对方身形步法太已奇异,任凭自己动尽脑筋,明明十拿九稳的一掌击去,但总是眼看得手之时,偏偏略差毫厘,以至无功,不由恼怒已极。倏地收势停招,满头黑发一齐倒立,颔下如银长须也根根猬起!两手屈指成钩,在胸前虚抱,目光注定葛龙骧,人如木立当地,一动不动。

  葛龙骧前因曾在“朱砂神掌”邝华亭手下见识过这种形态,知道这位“铁指怪仙翁”伍天弘竟然恼羞成怒,大动肝火,凝聚全身真力,意欲拼命相搏!不由暗笑这伍天弘究竟不是规规矩矩的正派人物,这般小题大作,却是何苦?但知他蓄力一击之威,非同小可。正在注意防范,伍天弘也已把真力齐聚,双手渐渐分举,目射神光,引满待发。

  就在这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恼羞成怒,怒极欲拼;葛龙骧虽明知厉害,但仍无法转圜,不肯低头,凝神待敌,千钧一发的紧张之际,台下的杜人龙与奚沅突似同时遭受暗算,“哎呀”连声,双双栽倒,并从夺魁台侧方的围墙之上,飞也似的纵进一条人影。

  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,着实出人意料!葛龙骧师兄弟关情,与奚沅又一路交好甚厚,铁指怪仙翁伍天弘也特别喜爱杜人龙,遂停止过手,一齐目注台下。

  只见后来越墙飞入的人影,竟然就是那北道神偷赛方朔骆松年,手中一口耀眼闪亮,但却隐泛暗蓝光华的淬毒苗刀,指定杜人龙胸前要害,满脸狞笑得意之色。

  杜人龙与奚沅则不知受了什么暗算,昏迷倒地,不言不动!原来骆松年自会泽城外,被葛龙骧弹指所制,把业已到手的毒龙软杖与碧玉灵蜍两件武林至宝,全被人家搜回,心中自然懊丧不已。气愤难平,贪念仍炽之下,赶到康滇边境,请来那位铁杖镇西康边昌寿,并由边昌寿转约苗岭阴魔的二弟子圣手仙猿姬元助阵,欲在这百杖争雄大会之上,重行攘夺这两般武林至宝。

  骆松年既然号称北道神偷赛方朔,自亦甚工心计。他因觉出葛龙骧武学太高,杜人龙、奚沅未曾动手,似乎更不可测!担心圣手仙猿姬元与铁杖镇西康边昌寿再度无功,遂托词自己与葛、杜、奚三人曾经朝相,不便露面,其实暗暗弄来一副用异种毒药淬炼、见血封喉的苗人吹箭与吹毛折铁的锋利苗刀,施展他那神偷身法,在众人不知不觉之下,悄悄掩至会场,比姬元藏得还远。

  一直看到不出所料,铁杖镇西康边昌寿终为杜人龙的惊世绝学“万妙归元降魔杖法”所败;圣手仙猿姬元,则更是一见葛龙骧上台,竟自不战而退。百杖争雄大会也告结束,那条毒龙软杖由归云堡主万云樵亲自赠与杜人龙。群雄因惧怯那位铁指怪仙翁伍天弘,不愿沾惹纠缠,齐随万云樵去往前堡。跟着便是葛龙骧以维摩步法,巧戏仙翁。

  赛方朔骆松年见有机可乘,遂悄悄掩到夺魁台后侧的围墙以外。这时台上伍、葛二人正在龙争虎斗,台下的杜、奚二人又正在聚精会神注意台上,哪里会想得到还有这样一个么么小丑在窥视,以至均未发觉。

  骆松年真会把握时机,乘着台上即将生死一搏,杜人龙、奚沅紧张得呆呆出神之际,竟用苗人吹箭,先行隔墙暗算奚、杜二人,然后甘冒奇险,乘着伍天弘、葛龙骧未明所以的剎那之间,飞身抢过,把淬毒苗刀指定杜人龙要害。有了人质押头,胜券已操,心中才算一宽,额间也沁出一阵冷汗!

  葛龙骧看见情形糟到这般地步,不禁剑眉深锁。生怕伍天弘万一暴怒动手,骆松年可能不顾一切先行伤害杜人龙与奚沅二人,遂抢步当先,才往台口微一迈步,骆松年狞笑一声,手中微动,苗刀刀尖业已把杜人龙的胸前外衣挑破。

  葛龙骧赶紧止步,扬声叫道:“骆松年!你如此无耻行径,无非是想要那根毒龙软杖,我命杜师弟给你就是!”

  骆松年狞笑说道:“一根毒龙软杖,值不得骆大太爷如此费事。他二人业已中了我见血封喉的苗人吹箭,再若迟缓,便告无救!还不赶紧把碧玉灵蜍与毒龙软杖一齐交与骆大太爷。你们二人站在台上,不准稍动,等我跃过围墙,自然会把解药抛给。”

  葛龙骧听他如此毒辣,方在暗咬钢牙,那伍天弘却深知苗人吹箭厉害,向葛龙骧低声说道:“苗人吹箭奇毒无比,赶紧救人要紧。东西尽管给他,凭这毛贼,总不会追他不到!”

  葛龙骧本来就与他同一心思,遂向骆松年说道:“碧玉灵蜍与毒龙软杖,均在我杜师弟身上,你尽管自取。但不准有伤他们毫发,否则葛龙骧拼着不顾一切,也要把你挫骨扬灰,方消我恨!”

  骆松年目射凶光,一声不响,一手仍用苗刀指定杜人龙心窝,一手慢慢摸得碧玉灵蜍与毒龙软杖。仔细看过确是真物,才纳入自己怀中,并摸出一包药粉,向台上的葛龙骧冷冷说道:“这就是医治他们二人所中苗人吹箭的独门灵药,除此以外,别无解救!骆大太爷动身之时,你们不准有丝毫动作,否则我便把这包药粉自行吞服,令你眼见他们毒发惨死!”

  葛龙骧因杜人龙、奚沅身在人手,投鼠忌器,空自咬牙痛恨,但无计可施,只得点头应允。

  骆松年仍恐葛龙骧不让他轻易走脱,竟把那包吹箭解药噙在口内,表示可以随时吞入腹中,然后得意洋洋收回架在杜人龙心口的淬毒苗刀,稳了稳夺来的碧玉灵蜍和毒龙软杖,从容越墙而去。

  葛龙骧顾全大体,极力忍耐,但骆松年去有片刻,仍不见将解药隔墙抛过,不由恍然顿悟,猛然一声:“狗贼太已狠毒!”与铁指怪仙翁伍天弘,齐自台上飞身,纵上围墙。墙外只是一片长林丰草及起伏山坡,哪里还有骆松年的丝毫人影?葛龙骧因杜人龙、奚沅功力均不算弱,一声“哎呀”,人便不能言动,则所中苗人吹箭,其毒可知!如今骆松年背信食言的撒手一走,解药不留,难道眼睁睁看着杜师弟与这位侠丐奚沅,就这样的毒发惨死?

  急痛之下,最易使人灭却平素灵智。葛龙骧两点英雄珠泪刚刚落在胸前,铁指怪仙翁伍天弘一掌拍在他肩头之上,说道:“事已至此,伤心何益?让我看看他们所中吹箭淬的是何种毒药,再试试我囊内灵丹,可能挽救?我总觉得这杜小鬼虽然过分精灵,但还不像是个夭折之相。”

  葛龙骧被伍天弘一言提醒,不由暗骂自己下山闯荡江湖,业已经历了不少风浪,怎的遇事仍然免不了过分紧张?身边所藏龙门医隐用朱藤仙果和千年鹤涎合炼的解毒灵丹,连黑天狐宇文屏的五毒邪功与金钩毒蝎的那等无伦剧毒全能疗治,难道就治不了这小小的苗人吹箭?悲去颜开,笑声叫道:“伍老前辈但放宽心,我杜师弟与奚沅包管无碍。”

  铁指怪仙翁伍天弘,见葛龙骧先前急得那等呆呆失神,泪滴衣衫,此时却又破涕为笑,高叫无碍,真有点摸不清他这葫芦之中,卖的甚药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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