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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六


  就借着手指骆松年笑骂之势,话音方落,指尖几乎已到对方胸前,但不吐即收,伏身出腿“扫叶盘根”,逼得骆松年仓促之间无以应变,只得跃起半空!徐荻跟手回环发掌,一连两招,便把个鼎鼎大名的赛方朔骆松年,弄得左拦右架,连纵带躲地退出了一丈多远。

  妙手神偷徐荻存心呕他,也不趁势追逼,依旧卓立当地,微微笑道:“老骆莫慌,这几下不算,我只是试试这多年来,你到底长了几分能耐?”

  赛方朔骆松年满脸通红,一语不答,一步步的慢慢走近。妙手神偷徐荻,貌虽从容镇静,其实知道对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,也在全神戒备!见骆松年走到离自己不过六、七尺时,还不止步,不由笑问道:“老骆,你想……”

  话刚出口,骆松年暴吼声中,掌挟掠风,当胸猛击而至!妙手神偷不肯硬接,滑步转身,以白猿掌法拆招。两个南北名家,功力悉敌,打了个虎跃龙腾,沙飞走石。

  葛龙骧等隐身古树,看得分明,徐荻所长在于轻功较好,变化灵妙;骆松年则以掌力沉雄,下盘稳固,超过对方。这样动手下去,三、五百招之内,恐怕根本难以明显分出胜负。骆松年所窃的是杜人龙之物,大可明面索讨,不必在暗中相助徐荻,遂出声喊道:“徐兄住手!葛龙骧要亲自向这位骆当家的,索还我师弟的身藏至宝,碧玉灵蜍!”

  这一发话出声,场中交手的两人,立时往外一分。徐荻自然早在意中,骆松年却因对方有伏,大吃一惊!抬头循声看处,只见一株古树的虬枝之上,现出一个中年乞丐与两个英俊少年。

  葛龙骧不欲多事结怨,心想显些功力,镇住对方,把碧玉灵蜍好好交出,便即算了!遂向奚沅及杜人龙说道:“奚兄与杜师弟稍待,我去把碧玉灵蜍取回。”说完,就在所坐虬枝之上,起立举步,一直走到梢头极细之处,松枝仍然不见大动,只是微微上下起伏。

  葛龙骧所立之处,离地约有三丈,一提真气,顿时青衫飘飘,好似人被松枝微颤之力弹起,缓缓落下。等到足踏地面,连膝盖都未稍屈,依旧原式未动,满面春风,向赛方朔骆松年抱拳说道:“在下葛龙骧,那只碧玉灵蜍是我师弟杜人龙的师门重宝,不容遗失,骆当家的可否赐还?”

  葛龙骧这种凌空飘坠的身法,极其轻灵美妙,自自然然,看不出丝毫蓄意骄人、矫揉造作之处。南徐北骆均是行家,尤其是妙手神偷徐荻,夙以轻功之技自诩,一见之下,也暗暗心惊,知道昨日奚沅所说不差,这两位少年果然身怀绝世武学,自己差得太远。

  骆松年则更知敌方不但势强,而且人手又多,不把碧玉灵蜍乖乖送出,定然难逃公道!但人性多贪,这类稀世奇珍到手以后,叫他再拿出来,岂所甘愿?眼珠一转,哈哈笑道:“骆松年以胠箧小技,游戏人间,岂是真正贪鄙?前日我不过见三位一行,器宇非凡,英风侠骨,仰慕有意,结识无由,才和那位小侠,开了一个小小玩笑,要想以为进身缔交之阶。谁知得手一看,竟是那等重宝,正欲设法送还,不想徐兄误会相邀,以至在此巧遇。碧玉灵蜍在我囊中妥善保存,敬以原璧归赵!”伸手右肋下的一个软革囊中,慢慢摸出那只碧玉灵蜍,向葛龙骧递去。

  葛龙骧虽然讨厌他这些自作解嘲之语,但人家既已甘心还宝,何必再加讥诮。方待伸手接取,突然觉得骆松年眼光之中,好似含有一种诡秘之色。他如今阅历大增,知道“眼为心之苗”,对方眼光诡秘,可能这只碧玉灵蜍,竟含有什么阴谋在内。心中一生戒意,不但未伸手接取,反把内家真气凝贯右臂。

  骆松年见葛龙骧不接碧玉灵蜍,狞笑一声,右手一扬,但打出的不是碧玉灵蜍,却是一根淬毒丧门钉!一点银星之中,略闪青芒,向葛龙骧迎面打到。人却不管所发丧门钉打中对方与否,提气倒纵,一个“云里翻身”便欲往林外逃去。

  本来对面发难,不易躲避,但因葛龙骧先机知戒,内家真气早已提足,丧门钉星一闪之时,右掌微翻,便自震飞半空。左手默运“弹指神通”,屈指轻弹。“嘶”的一缕劲风过处,骆松年还未能纵到一丈,便自“吭”然出声,往下坠落。

  古松上的小摩勒杜人龙,生怕那碧玉灵蜍在骆松年落地之时有所残损,身形一闪,宛如飞燕掠风,半空中便在骆松年手内夺回碧玉灵蜍,飘然落地,与葛龙骧并肩而立。

  葛龙骧见所失之物业已取回,正等替骆松年解开穴道放走,杜人龙伸手一拦说道:“葛师兄!此贼何等阴恶?他在明递碧玉灵蜍的右掌之中,暗藏一根淬毒丧门钉,倘若你不识先机,洞悉恶计,贸然伸手相接之时,他只须就势轻轻一按,请问该是个什么光景?如此之人,还不赶快除去,留他作甚?”

  葛龙骧摇头含笑说道:“他虽然用心险恶,但我何曾有损毫发?动辄杀人,并不是真正侠义之道。何况世界多少极善之人,都是从无边孽海之中,猛一回头便登彼岸!远者不提,摩伽仙子与风流教主二人,岂不是最好榜样?像骆松年这种人物,倘使怙恶不悛,欲加行诛,也不过是举手之劳。何不放他一次,以观后效?”说罢又要动手解穴。

  奚沅与徐荻二人,均在暗暗点头,钦佩葛龙骧的仁义胸怀。

  但杜人龙却仍然把手一拦说道:“纵然依师兄之意放他,我也要看看他所谓另一件稀世奇珍,偷的是何人之物?”

  三人被他一语提醒,果然徐荻曾听这骆松年自言自语,说是到手两件稀世奇珍,还有一件究是何物?杜人龙一搜骆松年身上,并无甚贵重物件,但打开他左肋下方才盛放碧玉灵蜍的软革囊时,只见其中还有一只丝袋。杜人龙一松袋口,突然脱口惊呼,伸手取出一条软绵绵、金闪闪的四、五尺长之物,周身密布鳞甲,头尾俱全,竟是一条金龙,龙头之上并有寸余长的两只小小龙角。

  奚沅自杜人龙手中取过仔细一看,并揭起龙尾的一片小鳞,就口运气一吹,立时成了一根软中有硬,硬中带软的金龙宝杖!遂扭头向葛龙骧说道:“这就是我老友归云堡主万云樵的那根毒龙软杖!十月初三的百杖争雄大会之中,就是要以此杖赠送赴会英雄中杖法最高之人,却怎的会被这贼子盗走?葛小侠给他解开穴道,我来问上一问!”

  葛龙骧微微一笑,也不伸手解穴,只照准那位北道神偷赛方朔骆松年的肋下,又复屈指轻弹,骆松年顿时血脉流通,慢慢爬起。见碧玉灵蜍和毒龙软杖,均在对方手中,两只凶眼不由瞪得几乎喷出火来,尤其对妙手神偷徐荻,不住暗挫钢牙,似是恨入骨髓。

  徐荻不禁失笑说道:“骆兄何必作出这副难看面孔?碧玉灵蜍本是杜小侠所有,原璧归赵,理所当然。至于毒龙软杖,也正是奚大侠老友归云堡主万云樵之物,人家代友追赃,我不过居中牵线,为你们引见引见,何苦看成什么深仇大怨?奚大侠是穷家帮长老之一,江湖中有名的神乞奚三,若问你话时,还是放聪明些,照直说的好。”

  赛方朔骆松年双眼之中,布满红丝,切齿狞声说道:“徐荻矮鬼!你不要仗着别人威势,来欺压你骆大太爷。闯荡江湖这么久,什么大风大浪,骆松年不曾见过?这点骨气,总还会有。艺业不敌,杀剐任便,不要啰嗦,却莫怪骆松年口角刻薄!索性卖句狂言,今日杀我便罢,如若假充仁义放走我,十日之内,必然设法重取这一蜍一杖!”

  妙手神偷徐荻见他仍然这般傲气,冷笑一声,方待开口,葛龙骧已先笑道:“骨气二字,不是你这般解释!须知‘择善’才能‘固执’。像阁下窃人之物,被原主追回,却反恼羞成怒,在下无以名之,只有‘迷途难返’四字差可相赠!彼此无甚深仇,便没有那几句激将之言,也不会杀你。至于若真觊觎这两件武林奇宝,则不论明夺暗取,均请于十月初三以前,驾临乌蒙山归云堡,否则万堡主寿辰一过,我等便即东返,不再相候。”

  赛方朔骆松年悻悻无言,又复死盯住杜人龙手中的碧玉灵蜍,与奚沅手中的毒龙软杖几眼,转身走出林外。

  杜人龙揣好碧玉灵蜍,自奚沅手中接过那毒龙软杖,略一盘弄,觉得软中带硬,硬中有软,趁手已极!遂向葛龙骧笑道:“葛师兄!我们似乎应该把这根宝杖,先送还那位归云堡主百岁寿星万神叟,然后再按他规定,在百杖争雄大会之上,以本身杖法造诣,夺取这罕世之物。”

  葛龙骧点头说道:“当然如此,凭师弟那几手精妙无伦的杖法,这根毒龙软杖还不是你囊中之物吗?”

  奚沅听葛龙骧夸赞杜人龙杖法精妙之语,竟似能在百杖争雄大会之上稳占鳌头!不由心中略有不服,暗忖:休看你们是当今武林第一奇人涵青阁主诸一涵门下,各自身怀绝世武学,但杖法一门,却自古皆推丐帮所传镇帮杖法为各派翘楚。好在自己身受他们救命重恩,早就想要夺取此杖,作为酬劳,等到归云堡内,再见机行事便了。

  会泽离滇、黔边境,本不算远,徐荻有事作别自去,三人依然从容浏览,恰好赶到十月初二夜间,独杖神叟万云樵百寿宴开之时,到了乌蒙山归云堡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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