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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六


  公孫玉聽得這杜靈芳、趙靈珠一問一答的語中含意,意似六詔神君万俟午與他這些女弟子們,除了師徒以外,還有一種極其曖昧的關係存在。

  既然發現這樁秘密,公孫玉不由想到六詔八女,是否個個同流合污?自己的那位心上人卞靈筠,能不能夠眾濁獨清,淤泥不染?

  而且照這趙靈珠語意,秦靈萼彷彿甚得六詔神君万俟午寵愛,但前日峰頭相通,卻神情那等悽苦地,殷殷以期望自己將來手刃六詔神君為念,豈非矛盾已極?

  此時杜趙二女,互相笑謔之語,已越來越放浪穢褻,公孫玉即聽不下去,又心急尋找卞靈筠,遂輕悄悄地離開這座「環翠軒」轉撲三四丈外的另外一座房舍!

  他自聽了杜靈芳趙靈珠的那番穢褻之言以後,不但心懸卞靈筠清白,並也深為那位秦靈萼姊姊惋惜,這樣一位絕代佳人,遭遇如斯,無怪前日她在峰頭含淚長喟,說是心比天高,命如紙薄。

  心頭想事之際,業已撲近第二幢精舍,這幢精舍,環境更幽,不但四圍竹樹蔥蘢,怪石羅列,並還有一條小小山溪,潺潺作響。

  小溪之上,建有九曲紅橋,橋畔一座六角茅亭,茅亭以後,方是三間白色精舍。

  公孫玉悄悄掩到九曲紅橋左近,便見那茅亭之中,有一白衣少女,正在倚欄望月!

  少女身影才一入目,公孫玉便覺心頭鉅震,因為雖然對方背向自己,嬌容看不真切,但那種單寒羅袖的絕世丰神,不是魂牽夢縈,刻骨相思的卞靈筠,還有那個?

  因秦靈萼說卞靈筠病得頗重,此時不應又在憑欄望月!故而公孫玉縱然越看背影越像,為防萬一弄錯,平白為心上人惹禍,不敢冒失相認,心頭電轉之下,大著膽兒低聲唸了一句卞靈筠昔日對自己唸過的,中含萬斛柔情詩句:「由來紅粉最憐才!」

  這句吟聲入耳,亭中白衣少女,立時滿面驚色的愕然回身,可不正是那位孤芳高潔的卞靈筠,但蛾眉凝怨,秋水含愁,玉容清減已極。

  公孫玉見果然是朝思暮想的夢裏佳人,那裏還忍得位?自一叢草樹以後,脫口低呼「筠妹」,身形展處,連那九曲紅橋,都來不及走的,凌空躍過小溪,向那六角茅亭撲去。

  他身形才到半空,卞靈筠滿面驚惶的纖手一招,白衣微閃,便已閃進那三間精舍!

  公孫玉猜想她是怕人窺見,不肯在那茅亭之中相會,遂跟蹤縱進精舍,只見卞靈筠倚著東室室門,面帶愁容的低聲嗔道:「玉哥哥,你……你絕藝未成,貿然來……來這龍潭虎穴作甚?」

  公孫玉天生情種,自祁門一別,朝夕相思,如今好不容易見面以下,想不到心上人第一句便是嗔怪之語!

  卞靈筠見公孫玉本來滿面歡愉,被自己迎頭一盆冷水,澆得幾乎目瞪口呆,不由幽幽一嘆,轉身撩起湘妃竹簾,走進東室。

  公孫玉聽出卞靈筠雖然嗔怪,語中含意,仍極關情,尤其那一聲「玉哥哥」,依舊充滿相思音調,遂也撩簾隨入。

  卞靈筠含顰讓坐,並為他斟了一盞香茶,公孫玉見心上人病態娟娟,好生憐惜,滿懷情思,也不知從何說起?只是低低問了聲:「我從秦靈萼姊妹之處,聞得筠妹玉體違和,關心太切,才冒險潛來一會,筠妹是甚麼病,好些了麼?」

  卞靈筠秋波直注公孫玉,好似頗為感激他這份深情,但旋即淚光盈然的低頭嘆道:「我們身懷上乘武學,內功精湛,除非受重傷,沾奇毒以外,怎會有甚了不得的大病?不過……」

  語方至此,室外的九曲紅橋之上,起了步履之聲,卞靈筠臉色立變,往床後一指!公孫玉會意藏入,卞靈筠也和衣臥倒床下,並隨手把香裳抖亂。

  少頃竹簾一揭,走進公孫玉在「環翠軒」中,聽過及見過的杜靈芳趙靈珠二女,杜靈芳含笑問道:「筠妹妹,你這兩天不是好些了麼?怎的又躺在床上?我們六詔八女以內,數你武功最高,但也數你最多愁善感?……」

  卞靈筠緩緩坐起,打斷杜靈芳話頭問道:「多謝二位師姊關懷,小妹清晨猶好,夜來突又有些煩悶,但也無甚大礙!秦姊姊呢?她每天此時,必來看我,怎……」

  趙靈珠進室以後,目光便注意到卞靈筠斟給公孫玉不曾飲過,但熱氣猶騰的那盞香茶之上!如今聽她提起秦靈萼,眉頭微挑說道:「秦靈萼獨蒙寵愛,神君又在鼎宮越序召幸,此時大概正倒鳳顛鸞,欲仙欲死,那裏會有工夫,到這『紅橋小築』之中看你!」

  公孫玉匿身床後,聽了趙靈殊這一番話,越發證明自己所料無差,六詔神君的師徒之間,果有不可告人的穢褻隱事!

  並且約莫猜出這一干女弟女們,可能是排日依次獻身,不然趙靈珠不會有那醋意盎然地「越序召幸」之語!

  據此推斷,秦靈萼囑咐自己萬不可近的那座紅色鼎形樓閣,定是六詔神君宣淫之所!然則像卞靈筠那等絕代風華,長期在這齷齪的環境以內,暨淫魔的爪牙以下,卻如何能夠眾濁獨清,保持純潔?

  就在他憂慮重重,心頭難過之際,卞靈筠似乎不願繼續讓趙靈珠那等穢語,傳入床後的公孫玉耳中,裝作勉強掙扎下床,向趙杜二女笑道:「小妹因病疏懶,不會收拾,這間屋內頗髒,二位姊姊請到外室待茶!」

  趙靈珠那雙冶蕩秋波,又向几上那盞熱茶一轉,頰上浮起神秘笑容說道:「筠妹妹既在病中,定有不便,我和杜姊姊還要趕到鼎宮守衛,不攪你了!」卞靈筠送到紅橋小築以外!

  直等目送二女走向紅色鼎形樓閣,身影不見以後,卞靈筠才回到自己室中,喚出公孫玉,秋波噙淚說道:「玉哥哥,你要是真的我好,便即趕快離開這純陽宮好麼?」

  公孫玉滿腹相思,半句未曾傾吐,怎肯就走?並因卞靈筠彷彿薄情,臉上也現出幾分悲憤神色!

  卞靈筠猜出他的心意,香腮之上,滾落幾顆淚珠,微帶泣音說道:「玉哥哥!相思苦味,忒以難嘗,我當然也不捨得叫你馬上就走!但此處實非談心之所,方才趙靈珠可能已對那盞熱茶疑心。為了來日的彼此大願,不得不暫忍目前,這樣好了,我倚靠六詔神君對我寵愛,拼著違他戒律,送你出這純陽宮外!」

  說完,伸手挽住公孫玉,便往室外走去。

  公孫玉雖然柔荑在握,有點蝕骨消魂,但卞靈筠那句「倚靠六詔神君平素寵愛」之語,卻又彷彿在他心頭上,深深刺了一劍!

  既聽趙靈珠有所懷疑,為了卞靈筠的安危著想,也無法再留,遂滿懷惆悵地,隨她出了紅橋小築。

  一道九曲紅橋,卞靈筠纖手緊了一緊,貼在公孫玉懷中,向他附耳說道:「玉哥哥!這純陽宮中,雖然未設樁卡,但所有房屋,全按奇門八卦建造,生人極易迷蹤!你在兩丈以外,隨我身形,往西直走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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