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鈴半劍(35)_諸葛青雲

三五

　　驀然，武林聖君一陣哈哈朗笑，說道：「師兄且請住手，你們鬥的如此難解難分，到底是為了甚麼？」

　　他此言一出，在場之人俱各一怔，一時想不出語中含意。

　　武林聖君掃視了眾人一眼，又復說道：「你們各處一方，素未謀面，既沒有甚麼深仇大根，何必一定要分出勝負，鬥得你死我活？」

　　此時「九命公子」和歐陽雲飛早停了手，「九命公子」茫然說道：「聖君的意思，不是要……」

　　武林聖君微微一笑，打斷他的話頭說道：「我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『浮雲飄絮嘶月冷風』身扇合一的功夫，你果然又精進許多。」

　　「九命公子」知道他師傅「昆盧王子」就只此一個王儲，雖備受他父王的鍾愛，臣民和門下的尊崇，但喜怒無常，性格最是難以捉摸，是以既不敢抗辯，也不敢問他究屬何意，只得默然退下。

　　似是一陣狂風暴雨，頓時平息，武林聖君仰望長空，突地發出一聲悠長嘆息！然後緩步走去，他這一舉動，卻又是大出眾人意外。

　　眼看武林聖君一行五人，行將去遠，驀然歐陽雲飛似是覺醒一般，突地大喝一聲：「站住！」

　　隨即白衣飄飄，當先急趕而上，他這一行動，看得顧靈琴大覺離奇，愕然叫道：「玉哥哥，你要做甚麼？」

　　她生怕玉哥哥激怒人家再度比鬥，不是對方敵手，便和沈南施連袂追上。

　　武林聖君駐足轉身，詫然說道：「你可是叫我站住麼？」

　　他語氣平和，竟然毫不動怒，兩道眼神，和緩的注視著歐陽雲飛。

　　歐陽雲飛說道：「不錯，公孫玉正是叫你站住，我且問你，我那醉哥哥『黑衣無影辣手神魔』申一醉的生死，你不交代清楚，就想一走了之麼？」

　　「九命公子」格格一笑道：「方才本公子手下留情，饒你不死，好像你是鬼判附身，不死不甘心，現在我就成全了你吧！」

　　黃衣飄飄，逕向歐陽雲飛撲去！

　　只聽又是一聲怒喝道：「站住！」

　　這喝聲卻是發自武林聖君，這一來連歐陽雲飛也大感奇疑，早平息了盛氣凌人的怒火。

　　武林聖君接著又道：「辣手神魔申一醉的生死，無可奉告，即使死在『彭蠡水榭』，亦是他咎由自取，本聖君看在天南三劍慷慨捐軀，為武林造福的份上，饒恕你無禮頂撞之罪，若再不知進退，就休怪本聖君心狠手辣！」

　　他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，不卑不亢，歐陽雲飛本是識書達禮之人，雖極關心他那位肝膽照人的醉哥哥生死，也已無話可說，一時之間竟然怔在當場。腦中不停翻騰著他一身重負，究竟先去找公孫大哥以幾粒血蓮子，治好他所中毒傷，使自己脫開這項冒名頂替或先打聽醉哥哥生死下落？抑或先行追尋表妹，共報親仇？

　　歐陽雲飛越想越亂，不知這幾件事如何進行，半晌之後，突聽一聲幽幽嘆息響起，打斷他的愁思，沈南施說道：「申老前輩確是個好人，若是他被武林聖君打死了，連我也要為他報仇！」

　　顧靈琴一笑說道：「南妹，人家武林聖君都走得沒了影兒，你才空自發狠，試想連當今武林五大高人之一，辣手神魔申一醉都不是人家的敵手，你怎樣為他報仇呀？」

　　沈南施嬌靨一紅，默然無語，歐陽雲飛這才看到武林聖君等一行，真已全然不見，於是接口笑道：「琴妹此語也不盡然，以『六詔神君』万俟午那等功力，還不是被我們逼死，天下事在人為，我們要變不可能為可能，只是……」

　　歐陽雲飛說到此處，語音一頓又道：「看那武林聖君似對我等無甚敵意，醉哥哥說不定沒有死？……」

　　顧靈琴冷哼一聲，道：「沒有敵意，我看才不呢！他一對賊眼老是在我和南妹臉上，滴溜溜地亂轉，也不知打的甚麼壞主意！」

　　沈南施也接著說道：「我一眼看到那甚麼武林聖君，就知不是正人君子，而他的詭異失常行動，就更叫人起疑，我看玉哥哥你要特別小心！」

　　歐陽雲飛一笑說道：「那是自然，語云：『害人之心不可有，防人之心不可無』，琴妹和南妹的見解都對！小兄無任佩服！」

　　顧靈琴格格一笑，嬌媚橫生地說道：「喲！看你才三月不見，連給人戴高帽子也學會了！對啦！玉哥哥，我們這一別三月期間，你除了被一個身形瘦長，面蒙黑紗，身著綠色長衫的怪人打傷，另外一定還有奇遇，你對我和南妹說說好麼？」

　　歐陽雲飛想不到顧靈琴又復舊話重提，幸好，她沒追問被打傷的經過，不然這個謊還真頗難編圓，於是一笑說道：「小兄除了惡運之外，那還有甚麼奇遇……」

　　他話尚未完，便被顧靈琴打斷，嗔道：「玉哥哥，你真壞，還想騙我，你是跟甚麼人學的那三招怪異武功，難道要藏私不成？」

　　歐陽雲飛一笑說道：「小兄那裏是要藏私，那三招怪異武功是我無意學會，琴妹和南妹倘若想學，暇時教你就是！」

　　顧靈琴和沈南施同時一愕，歐陽雲飛又復說道：「這三招武功確是無意學會，但詳細情形，此時此地不便明言，我先賣個關子，你們兩人做一會悶葫蘆吧！」

　　歐陽雲飛既已言明，二女也不好再問，顧靈琴又復說道：「玉哥哥，姊姊在家裏苦等，這些日子沒有我們的音訊，還不知急成甚麼樣子呢？就請你和南妹同到衡山孤鶴峰下『翠廬』一行好麼？反正湘贛鄰省，路程也不太遠，你著想打聽醉哥哥的下落。等和筠婉見過面後再出來訪查，也還不遲。」

　　歐陽雲飛聞言，不禁雙眉微蹙，因為他所要去做的事情，實在大難大多，正想藉故推辭，忽又想起公孫大哥的一項諾言，那就是不能對任何女子的情意，有所辜負，於是只好暗一咬牙，微笑說道：「打聽醉哥哥的事，也不急在一日，以他那身超凡入聖的武功，諒也不至有甚大大危險，筠妹既在家中等候，那我們就往『翠廬』一行吧！」

　　顧靈琴聽得大喜，但她性喜調皮，卻還要說上句風涼話道：「玉哥哥就是對筠姊好，若這次在家等的是我，你才不會這快就答應去呢？」

　　她這句話，說得始終在一旁靜聽的沈南施，也自掩口葫蘆笑了起來。

　　歐陽雲飛滿腹心事，一腔愁懷，被顧靈琴這欲笑還顰的一說，心中不禁也覺輕鬆許多。

　　沈南施老父已然去世，家中再無掛念，所幸武林兒女，也不拘那世俗守孝三年之禮，樂得和心上人一同去趟衡山，於是先邀同歐陽雲飛、顧靈琴，回轉景德鎮西的沈家莊，將家中一切事務，交代得力管家管理後，便自結伴西往。

　　歐陽雲飛在江湖上作為公孫玉的替身，又要守信於公孫玉，要他對鍾情於他的女子不得負情，如今顧靈筠、顧靈琴、沈南施三位姑娘就錯把他當作公孫玉，玉哥哥看待，真是無法消受美人思，使他苦不堪言。

　　趁著他們前往翠廬的行程中述說一下公孫玉由解破柔經之謎，尋找逍遙先生，其與卞靈筠、顧靈琴、沈南施三女性情愛糾纏；六招決鬥，二師兄的慘死，「六詔神君」万俟午被逼自盡，獨臂豺人盜走「純陽真解」等等遭遇一一述明。

　　且說那甫入情場，未經滄海的公孫玉，為了柔經之謎，要去湘西雪峰山腳，去尋找「逍遙先生」，與顧靈琴道別，雖然怕被仇妹妹取笑，長嘯一聲，掉頭就跑，但還未跑出幾步，便與顧靈琴一樣，壓制不住情懷，淚珠滾滾而落！

　　他何嘗不想再回頭看看顧靈琴？但又因滿臉淚痕，不好意思，只得咬緊牙關，一連飛馳過幾座峰頭，才引袖略拭淚痕，暗想自己雖然想把顧靈琴當作胞妹看持，但無可諱言的，顧靈琴又在自己心頭，深種情根。將來這兩位容貌相同的絕代俠女，與自己之間，是否會如恨大師臨別所言「自古情天多恨事」，而弄得「三人全作恨中人」？

　　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離恨情愁，已經把個入世未深的公孫玉弄得暈頭轉向，何況還有不少謎般情事？縈繞心頭！

　　武林中有個失去兩條腿的六詔神君万俟午，卻又有個失去兩隻手的恨大師，有個溫柔凝重的卞靈筠，卻又有個嬌憨天真的顧靈琴，還有一位世人皆欲殺，其實至性至情的辣手神魔申一醉，而且這些人全和自己關係極重！

　　那部「柔經」，則更是謎中套謎，枝外生枝！好不容易經恨大師指點，依畫理參詳，解開七彩圓圈，及空空色色隱語之謎，找出來的，卻是一張山水圖形，和「柔在柔中，高明柔克！」兩句新的隱語！

　　雖然這兩句隱語，「比那空外之空、色中之色！」略進一層，似乎說是「柔經」藏在「柔」中，但第二個「柔」字，又屬何指，藏寶山峰，又在宇在何處？此行是不是找得到那位「逍遙先生」？就算找到「逍遙先生」，「逍遙先生」又是不是一看便知，能指給自己明確道路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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