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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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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孫玉聽申一醉要往雲南六詔,驚問所以,申一醉哈哈笑道:「為敵之道,首重知己知波,我幽居八年,不知万俟午那殘廢魔頭,如今武功究竟到了何種地步?要先跑趟六詔山純陽宮,摸摸底細,好作老兄弟日後報仇估計!」 公孫玉真有點為這位新結交醉哥哥的豪氣深情所動,難捨遽爾分離,申一醉看出他心情,縱聲長笑,躍上來時絕壁,回頭向下說道:「老兄弟,你別的都好,就是情感方面,略嫌脆弱!我外號『黑衣無影』,跑路最俠,鼻子更比狗還尖,雖然暫時小別,江湖道上,隨處均可相逢!希望在我雲南六詔歸來,彼此再作良晤之時,你對那七彩圓圈,及空色色空隱語,已有解答!」 語音落處,黑衣微閃,便從懸崖峭壁,藤蔓草樹之間,飄飄而逝。 公孫玉就這片刻傾談,竟以與申一醉感情極深,眼望他黑衣背影,隱入遠方,心頭不禁有點黯然空虛感覺! 略為傷神以後,又不禁啞然失笑,自己真被申一醉看透,感情方面,過嫌脆弱。 豪興勃發,引吭長嘯,遣散離愁,並把申一醉適才借過手為名,暗地相傳的那套精妙掌法,演練一遍,便自依舊撲奔湖南而去。 九疑山屬五嶺山脈,公孫玉自武功山入湘,再略轉西南,便已到達,但問起山中的獵戶樵夫,卻均不知摘星峰在山內何處? 公孫玉問既問不出端倪,心中暗想,峰名「摘星」,應極高峻,自己何不挑那最高峰頭尋找。 道理想得原是不錯,但造物太奇,往往在峰下覺得此峰獨秀群巒,等到費了個少心力,援上峰頭,卻又發現其他峰頭比自己所立,高出不少! 找來找去,好不容易發現後山有一座高峰,隱在三四座峰巒的屏障之中,峰頂並為雲氣所幕,目力難透。 公孫玉覺得這若再不是摘星峰,自己便將筋疲力盡,遂在峰腳以下,調氣凝神,蓄足精力,先行引吭發出一聲鸞鳳似的長嘯,然後縱身而起,攀藤附葛,直登絕峰。 等到人入雲氣之中,才覺得這座高峰,遠比先前所經景物靈奇,絮雲迷杳,飛瀑溟濛,簇碧峙青,修篁怪石,極像是高人隱士所居,心頭不由希望頓濃,浮現出盟弟戴天仇倜儻風流的聲音笑貌。 果然又援十來丈以後,耳中一聲清脆得宛如銀鈴似的語音道:「玉哥哥你來得真快,但我在峰頭,日日凝眸延趾,也等得宛若九秋之久了呢!」 一條青影,帶著一陣淡淡香風,自峰頂飄然落在公孫玉面前,秋水含情,微笑相看,竟是位國色天香的絕代美女! 公孫玉對這副面龐,常縈夢寐,簡直喜出望外的脫口叫出一聲:「筠妹!」 但目光看到對方左眉梢頭的一點黑痣,心中下由又恍然而悟,這不是卞靈筠,原來盟弟戴天仇,居然易釵而奔,也是一位巾幗奇俠! 戴天仇那一雙秋波之中,本來滿含深情蜜意,但似被公孫玉的這一聲「筠妹」,叫起滿腹疑雲,柳眉微蹙問道:「玉哥哥,筠妹是誰?我是你仇弟弟,才分別這幾天,難道你就不認識我麼?」 公孫玉這才想起,怪不得自己覺得仇弟弟豪邁絕倫,在鄱陽湖上,臨別之時,卻又綿柔得如同紅閨弱女!但世上事那有如此巧法? 戴天仇不但與卞靈筠容貌完全相像,並還同是女兒身,看情形這位假弟弟,對自己又是一脈深情,但一心早屬卞靈筠,卻怎樣來應付這位紅粉知己? 公孫玉這一出神,不由引起戴天仇誤會,眼圈微紅說道:「玉哥哥怎不理我?就算你已經有了一位筠妹妹,難道就不可以再有一個仇妹妹麼?」 公孫玉把牙一咬,暗想是福是禍,全脫不過,反正自己師仇第一,早晚可能死在六詔神君万俟午的純陽真解之下,眼前何必令這紅顏知己傷心?遂趕緊含笑說道:「仇弟弟,不,仇妹妹怎的這等說法?弟弟也好,妹妹也好,我們既然一盟在地,金蘭手足,沒世情深,我就為了想你,才這樣快的兼程趕來!方才發怔之故,不過因為路上頗有幾件奇遇,不知先對你說那件好?」 戴天仇聽公孫玉如此說法,才回嗔作喜,她也許是忘了已易女裝,也許是胸中根本沒有男女之嫌想法,伸手位住公孫玉手兒笑道:「我說我難道連做你一個妹妹,也配不上?玉哥哥快告訴我,你在途中,有些甚麼奇遇?」 戴天仇未曾揭被女扮男裝之前,雖然與公孫玉同船橫渡鄱陽,兩人一樣都是這樣攜手親談,但她一改女裝,柔荑相握,卻不禁使這位少年老成,未經情海波瀾的公孫玉,心頭猛跳,臉上也有點面紅耳赤。 但目光與戴天仇一對,看出對方眼神之內,一派純潔光輝,不覺暗責自己怎的老是想到男女方面?趕緊回復自然神色笑道:「仇妹為問如此性急?等你引我拜見你師尊以後再說,免得身為晚輩,有所失禮!」 戴天仇妙目一翻,注視公孫玉嫣然笑道:「玉哥哥,不是我老要說你,你怎麼總放不下那些虛文縟節?我記得馮瀛王有兩句詩說得好:『但教方寸無諸惡,狼虎叢中也立身!』只要『敬』存於心,並不一定要『禮』表於外!這世間有多少滿臉禮義道德,而實際一肚皮壞水之人!何況我師傅閉關百日,連我回來,也不敢晉渴煩瀆,一個人住在峰頭,真是悶得要死!來來來,玉哥哥請到我的蝸居之內,我先給你泡一杯松子茶喝!」 說完,就拉著公孫玉手兒,一同飛身,往峰頭縱去。 公孫玉真拿這位由調皮風趣的仇弟弟,變成嬌態天真的仇妹妹無法,只得也自撇開「男女」兩字,一同笑語溫存飛登絕頂! 戴天仇與她師傅所居的三間茅屋,是建在這摘星峰近峰頂之處,雖然立茅結草,樸實無華,但形勢選得太好,背峰傍瀑,極目青蒼,萬壑千山,均在眼底,尤其是那種山風徐拂,不調松號,泉水時流,無絃石漱的山居清趣,令人胸襟一爽,塵俗全蠲,公孫玉不禁連連稱妙。 戴天仇是住在左邊一間,石榻石几以外,便是琴劍書籍,所有陳設,也不帶絲毫女兒閨閣之氣。 她見公孫玉憑窗凝眺景色,不禁遞過一杯清香挹人的松子茶,含笑說道:「玉哥哥,你真是個書呆子!大概第一次闖蕩江湖,便覺得那裏都新鮮有趣!這摘星峰景色並不算好,等你我各自報卻深仇以後,我陪你遨遊天下名山勝水,把峨眉月,巫峽雲,彭蠡煙,天山雪,一齊玩它個痛痛快快好麼?」 戴天仇與公孫玉一樣襟懷坦蕩,並無絲毫兒女之私,但話中那股發自自然的無比深情,卻使這位少年英俠,靦腆書生的心頭上,感受到一陣溫馨,一陣震懼! 溫馨的是身傍一位絕代佳人,並肩笑語,吹氣如蘭,人非太上,誰能遣此? 震懼的則是自己不但師仇未復,六詔山純陽宮內,還有位一盟約定的卞靈筠,矢志以十載光陰,苦待自己。 這種情況之下,公孫玉覺得自己既不能對卞靈筠負義,也無法對戴天仇忘情,萬一一個把持不往,處理不當,極可能誤己誤人,造成恨海情天的千古憾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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