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諸葛青雲 > 一鈴半劍 | 上页 下页


  六詔神君縱聲長笑,「格登登」的一陣金鐵交鳴,把兩根寒鐵寶杖,生生插入所坐的大塊青石之上,雙臂一抖,全身骨節山響,所戴的一頂儒巾,沖天飛起三四丈高,頭髮根根勁立!

  天南三劍傾囊飛打的玄門智珠,到達六詔神君身前,一齊自然墜落,但並不似被甚麼無形罡氣所阻而激撞回頭,只是整整齊齊地在六詔神君的離身三尺之前,作半環形的排列在地,而六詔神君所坐的青石之上,也高高墳起一堆精光閃爍之物,正是天南三劍先前所發的玄門智珠!

  元修道長等人這才知道,六詔神君這十年之內,果然痛下苦功,把他所得純陽真解之內,號稱武林中最難練的「太陽神功」,業已練成!自己師兄弟三人,每人一百零八粒玄門智珠,運用內家真力,同時併發,光雨流天!竟然連對方一絲衣角,均未沾上,還有何顏再在武林之中,自稱字號?

  就這微一怔神之間,又聽得六詔神君一聲輕笑叫道:「三位道長留神,万俟午獻醜回敬!」

  登時響起一片極為清脆好聽的「滴鈴鈴」之聲,三人抬頭閃眼看處,滿天飛舞的都是些寸許大小的金色小鈴,為數不下四五十枚之多,也不知六詔神君怎樣同時發出?

  所用手法,卻與元真道長先前所用的「亂點鴛鴦」,大同小異,但更高!更妙!滿空金鈴,雖然也是互相激撞,但連一點都不紊亂,都是金鈴邊緣對金鈴邊緣,叮噹一錯,原來一個一個平平穩穩的金鈴,經這一碰一錯,立時變作不規則的旋轉偏飛!有的眼看在東,忽的一偏一閃,反到西邊,有的則明明業已及地,都又在與山石微微一碰之時,突又彈起再行旋飛丈許。尤其是金鈴本身是「滴鈴鈴」之聲,再加上互相激撞的「錚錚」錯音,簡直擾亂心神,令人目眩耳亂,無從捉摸。

  前文曾經交代,這六詔神君,當年在這綠雲谷中獨戰天南三劍之時,所用兵刃就是一對攝魂鈴!後來十年茹苦把純陽真解練成,因雙腿已斷,遂改用兩根寒鐵寶杖,半作兵刃,半作代步。但對這對心愛的攝魂鈴,卻仍不忍捨棄,苦心孤詣,匠心獨運,把它縮小了幾十倍,打造成四十九枚,小小的攝魂金鈴,並練成了這種絕無僅有,奇詭無倫的獨門手法!

  天南三劍也是何等人物?一聽金鈴互相激撞之時,聲帶錯音,便知道這是一種「亂絮落花翻飛飄蕩」的迴旋手法!三人往起一合,以背相同,各對一方,先自鎮定心神,不為鈴聲所擾,然後認定那些攝魂金鈴的來勢方向,根本不允許滿空漫飛的金鈴靠近身旁,離著還有七八尺遠,就用無極氣功,加以劈空擊落!

  但六詔神君果然不愧自詡收發暗器,天下獨步,那些滿天迴環飄蕩的攝魂金鈴,有的雖然勁頭巧合,一擊便落,有的卻隨著天南三劍所發掌風,飄出幾步,突然滴溜溜的一轉,一偏一斜,仍照方才來路打到。

  這類手法,著實叫人防不勝防!天南三劍竭盡全力,劈擋騰挪,算是把這一片金鈴光雨,應付過去。元修元朗一語不發,那元真道長,卻悽聲長嘆,慘然說道:「小弟愧對兩位師兄,先行一步!」

  翻手拔出背後長劍,就往咽喉抹去。

  元修道長伸手攔住,並自元真所著道袍的下襬之上,摘下一枚小小的攝魂金鈴,那金鈴製作極為精巧,四周並有無數小刺!元修道長略一審視,也不交回六詔神君,竟自揣入懷中,面色如常,絲毫不變,向元真道長笑道:「師弟何必難過?我們在武林之中,稱雄一世,現已年逾花甲,生死二字,算得甚麼?不過師弟此時怎能便死,我們不是與万俟神君,還有第二場賭鬥未比?」

  說完扭頭向六詔神君笑道:「万俟神君!你這七七四十九枚攝魂金鈴,真可以稱得起獨步武林,委實有泣鬼驚神之妙!我師兄弟這三條命輸得心服口服,元修忍死片刻,要為先前約定的第二場賭鬥,出題目了!」

  六詔神君万俟午,這時也對天南三劍,改了一副尊敬神色,莊容點頭答道:「道長儘管劃道,万俟午無不應命!」

  元修道長微笑說道:「十年之前,貧道師兄弟在這綠雲谷內,以三元劍陣,勝了你的攝魂雙鈴,十年以後,仍在此間,毀譽在你的攝魂鈴下,如今我們的第二場賭鬥,何妨再賭十年?你以寒鐵寶杖,在一百招之內,如能勝得了貧道師兄弟的三元劍陣,則別無他求,死而無憾!倘若不然,元修要請你十年以內,不履中原,在六詔山純陽宮內,靜待我門下弟子前往拜會,万俟神君素來一諾千金,貧道等敬候一語!」

  六詔神君神色凝重,注視元修道長半天,緩綴答道:「道長宅心真夠仁厚!你分明怕我心毒手狠,若在中原創教,各門各派人物未免多所死傷,所以才想借此第二場賭鬥,禁我十年,以冀稍挽武林殺劫!万俟午早就說過,聽憑劃道,就如道長所言,二度會會貴師兄弟的三元劍陣!但為了敬佩道長為人,及紀念今日之會,万俟午當著我門下八大弟子,鄭重聲明,從今以後,在我手下喪生之人,以道長師兄弟之數為限!」

  元修道長合掌一拜,莊容說道:「得神君此言,元修等雖死無憾!我們就此開始!恭領絕藝!」

  師兄弟三人,同的拔劍向後一退,分佔天地人三才方位,剩下個六詔神君万俟午,用兩根寒鐵寶杖拄地,站在當中。

  元修道長剛把長劍一領,突然停式向六詔神君笑道:「有煩令高徒一記招數!」

  六詔神君笑聲叫道:「筠兒!你凝神數著雙方招數,三位道長的三元劍陣,天下無雙,趁此還可獲得不少益處!」

  卞靈筠恭身應命,盈盈走過,注目觀陣。

  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長,因雙方命運,業已決定。現在不過臨死之前,盡最大努力,以期把這位蓋世魔君,憑著一句諾言,在六詔自禁十年,略減中原武林浩劫。

  這一種純粹為人的念頭打定,已入無我之境!靈台之間特別澄澈空靈,按著天地人三才方位,把步眼活開,三人全是一樣的平胸舉劍,挽訣齊眉,氣納丹田,盤身繞走,宛如流水行雲,瀟灑美觀已極。

  六詔神君万俟午,當年在這三元劍陣之下,吃過大苦。雖然純陽真解練成,適才連番試手,業已知道功力勝過對方,但這師兄弟三人,尤其是元修道長,在自己二度出山以前,號稱天下第一劍!三劍連環,威力更增,怎敢絲毫怠忽?雙杖點地,身形穩立場中,便如鐵鑄一般,聽任天南三劍,在身外遊走盤旋,不加理會,但雙目神光炯炯,籠住對方身形,卻不一瞬!

  轉到分際,元修道長一聲號令,各以平舉胸前的長劍進招,發動之初極慢,但離六詔神君身前不遠之時,突然劍光打閃,三人一齊抖腕震劍,立時一個劍尖化為百十個,好像一座劍山一般,齊向六詔神君當胸,如飛撞到!

  六詔神君「咦」的一聲,雙杖微動,退出二三丈外,心中好似疑詫。

  原來因為昔年會過,知道這三元劍陣的奧妙之處,在於先佔三元方位,困住敵人不使走脫,等動手之時,永遠是一齊發招,三支劍兩虛一實,一攻兩守,但誰虛誰實?孰攻孰守?對手之人每每莫知所自,應付為難!他們自己卻配合得巧妙無間,天衣無縫!

  但今天這頭一招就大異昔日,三劍齊攻,劍劍是實,無一虛招,攻敵而不防己,犯了武家大忌,是何道理?

  他這裏疑詫未已,天南三劍業已奇招迭發,劍影如山!他們師兄弟既稱武林第一劍,威力豈同等閒?饒你六詔神君,功力絕世,一雙寒鐵寶杖,聯手都還不出去,迫得仗著一身怪異輕功,騰挪轉側,展眼便是三十餘招。

  到得四十多招,六詔神君好容易才覓得空隙,還招進杖,但這三位武林第一流高手,此時好像變成常人拼死一般,六詔神君的寒鐵寶杖,無論向任何一人遞到,都是一樣的連理都不理,三支長劍,趁六詔神君一杖攻敵,只剩一杖技地之時,宛如驟雨狂風,逆襲而至。

  六詔神君這才從恍然之中,鑽出來一個大悟!原來對方第一場業已賭輸,反正無法再活,動手之間,自然可以放棄防守,事事進攻!但自己是勝利一方,怎肯與他們拼命併骨?看來要想在百招之內,勝這天南三劍,只怕已無希望。

  他想到此處,動手已近七十照面,天南三劍一招精粹絕學「倒捲長虹」,奮不顧身的三劍同掃,逼得六詔神君,又使出他那手「節節登空凌虛步法」,在空中兩個盤旋,頭下腳上的,圍手中寶杖點地。

  但鐵杖一點地面,腦際突然靈光一閃,不但不再躍身復原,他那鐵杖,本能伸縮,此時索性全部伸出,每支約長六尺,就這樣的倒立而行,與天南三劍遞招還手。有時索性飛身凌空,雙杖同揮,來個威力無倫的「潑風八打」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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