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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七


  佳人入抱,吹气如兰,公孙玉正有点栩栩然之间,卞灵筠突展轻功,一跃三丈。

  公孙玉也小心的提气轻身,鹤行鹭伏,又有那位深知底细的卞灵筠引路,终于安然出得纯阳宫,到了一条幽谷以内。

  卞灵筠坐在石上,手抚心头,好似紧张顿弛的吐了一口长气!

  公孙玉站在一旁,看她这副楚楚丰神,不由看得发呆,卞灵筠手拢云鬓,凄然一笑,指着身边说道:“玉哥哥,你靠我近点坐下来,说两句话,我就要走了!因为六诏神君曾有严令,门下女弟子们,无论是谁,若不奉令私自出宫,要受刖足之苦!”

  公孙玉闻言贴近卞灵筠坐下,卞灵筠神情凄楚地偎入他怀中,仰头凝视公孙玉,妙光莹莹,目泪流露无限深情地幽幽问道:“玉哥哥,你为我冒险远来,我却赶你就走,是不是有点怨我卞灵筠薄情寡义?”

  公孙玉此时正觉得两人相偎相倚,灵犀一点,默默交通,虽然彼此无言,并各自微有一种凄切之感,但这种境界,彷佛口所难传,笔写难达,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人生享受!

  听卞灵筠这样一问,忙自答道:“我知道筠妹对我情深义重,目前强忍相思,不过为了顾全大局而已!我也不是不知利害,此次远来六诏,主因便为了寻觅‘柔经’,但巧遇秦灵萼姊姊,蒙她告知筠妹染病在身,遂忍不住地来此一探。”

  卞灵筠讶然问道:“玉哥哥!你说甚么‘柔经’会在六诏山内?”

  公孙玉极其简单扼要地略说经过,并取出那块上画奇形山峰白色羊皮,给她观看。

  卞灵筠略一过目,便自欢然说道:“有有有,在六诏山的极北之处,我见过与这羊皮上所画形状差不多的一座奇峰!奇峰旁边的那座较低峰头,我彷佛还记得叫‘仙猿峰’,因为上面特产猿猴,多得简直不计其数!”

  公孙玉得此佳讯,心中自然高兴,越看卞灵筠越爱,忍不住轻伸猿臂,揽住香肩,卞灵筠玉颊微红,但仍柔柔顺顺地,与公孙玉偎得更紧,郎情似水,妾意如绵,极其高雅纯洁的享受了一番温柔滋味!

  片刻相依,痴思略慰,公孙玉不愧正派名门的少年英侠,居然在这种蚀骨销魂当口,能够强忍情怀,低头向双睛微阖,娇靥如花的卞灵筠说道:“我知道六诏神君的御下极酷,不愿筠妹万一违戒,有所受苦!宁可忍泪为别,立时前往山北,去找‘柔经’,但心头尚有一事,不问觉得难过,筠妹能够据实告诉我么?”

  卞灵筠妙目微开,缓缓坐起,又向公孙玉凄然一笑说道:“情之一字,委实魔力极强!若不是怕误了玉哥哥正事,我真宁愿回宫受那则足酷刑,也要在你怀中,多留片刻!你想问的事,我大概猜得出来,是不是自赵灵珠那污言秽语之中,疑心我也同蒙不洁?”

  公孙玉闻言脸上微赧,卞灵筠似嗔非嗔地,瞟他一眼,娇靥飞起两片娇红,慢慢掳起石边罗袖,露出大半截欺霜赛雪的玉腕!

  公孙玉起初真还不懂卞灵筠娇羞不胜地掳袖何意?但等看到她玉臂上露出一点殷红可爱的“守宫砂”时,才不但恍然大悟,心中也似吃了一服上等清凉药剂般地熨贴已极,眉飞色舞!

  卞灵筠见公孙玉这副痴呆呆的神情,不由“啐”他一口,皱眉忍俊说道:“玉哥哥,有件事大概更要出你意料之外!你猜猜,这粒‘守宫砂’,是谁替我点的?”

  公孙玉想了半天,摇头示意,卞灵筠娇笑说道:“我早知道你决猜不出来!这是……”

  话方至此,谷口一阵银铃似的荡笑,香风卷动,白影电飘,在二人面前,落下一位年龄看来比卞灵筠略大的美貌白衣少女。

  白衣少女荡笑忽收,目汪卞灵筠,剑上浮起一层凶光杀气,冷冷说道:“万俟午神君严令,门下无论何人,私出纯阳宫者刖足,勾通教外男子,更须剁手挖心!卞师妹明知故犯,还不随我回宫请罪?”

  公孙玉本来就觉得白衣少女的身形好熟,再听她这一发话,蓦然想起正是在“环翠轩”中,被自己偷窥她出浴梳妆,袒裎妙相的赵灵珠!

  卞灵筠则一见赵灵珠现身,脸上立时惨白,银牙暗咬,似乎窘得无词置答!

  公孙玉也不知究竟是应该用强?还是用软?才能打开目前僵局!无可奈何之下,红着一张俊脸,向赵灵珠深深一揖,叫了声“赵姑娘……”

  赵灵珠不等他话毕,目光斜睨公孙玉,顿时把那一脸凶威杀气,换作了柳媚花妖,缓步上前,轻轻拍着卞灵筠香肩,格格荡笑说道:“卞师妹,你平日装得那等玉洁冰清,凛然难犯!原来幽期密约的偷情手段,比我们高明得多!”

  卞灵筠在这种情况以下,又急,又羞,又惊,又怒,泪珠在妙目之中,盈盈欲坠,但偏偏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  越灵珠见状越发荡笑不止,向卞灵筠说道:“卞师妹不要怕,我方才那些话,都是唬你玩的!平素多要好的姊妹,怎会照实报告神君?不过知情不举,在本门中处罚最惨,这份沉重,我可替你担得不轻!聪明的小妹子,你想想应该怎样答报你赵姊姊呢?”

  一面讲话,一面对公孙玉秋波流盼,媚眼连抛,皓齿微咬下唇,那种神情,简直冶荡已极!卞灵筠何等冰雪聪明?又深知八位师姊妹中,就数这赵灵珠及杜灵芳二人,最为淫贱!早已看出她的用意,芳心暗想事既至此,只有冒险一拼!遂也装出一副无可如何的神色,向赵灵珠笑道:“赵姊姊的心意,小妹深知,但你看杜灵芳姊姊,也已赶来,难道叫她……”

  越灵珠听说杜灵芳也来,眉头顿蹙,才一回身,卞灵筠向公孙玉略施眼色,功力潜聚,照准赵灵珠背后“凤尾”穴上,就是一掌!

  好狡猾的赵灵珠,虽然回头探望,其实心中早已生疑,再一见谷口并无杜灵芳身影,更知不妙,在卞灵筠玉掌才举之际,便已向右前方斜斜纵出,那阵劲急掌风,不过把她的白色罗衣下襬,飘起尺许。

  赵灵珠身形落地,狞笑连连,眼珠瞪得像个厉鬼般的,好不怕人,向卞灵筠叫道:“大胆贱婢,勾引外贼,背叛本门,我叫你尝尝六诏神君的家法滋味!”

  话完回手在腰下一摸,摸出一根长约八寸的绿色小箭!

  卞灵筠知道这根绿色小箭一发,六诏神君片刻即至,急得花容惨变叫道:“玉哥哥,你我赶紧合力,除这淫婢,千万不能让她把那绿色小箭出手!”

  公孙玉也知事态越闹越大,长剑出鞘,施展新学自申一醉的“神魔无影”身法,凌空飞扑!可惜赵灵珠乖巧异常,晓得连卞灵筠一人,自己都斗不过,怎肯缠战?一面飞身退向谷口,一面已把那根绿色小箭,脱手往空中掷去。

  小箭出手,见风即化成一溜绿焰,电疾升空,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,突自近谷口的一株参天古木之上,射出一点银星,和一蓬银线!

  银星迅疾无伦地破空横飞,恰好在离地尚不及三丈之时,便把小箭所化的一溜绿焰,生生击落。

  那蓬银线,却整个招呼了刚好逃到谷口的赵灵珠,只听得赵灵珠惨哼半声,便即仆地不起!

  这种突然变化,连卞灵筠也想不出究竟是谁在暗中救了自己!

  但赵灵珠仆地以后,参天古木上,又飞落一条白影,把赵灵珠的尸身,极其迅疾地拖入丰草之内!

  卞灵筠一见那条白影,不由愁眉顿开,喜得叫道:“玉哥哥,那是秦姊妹,她是最可怜而最好的人!”

  公孙玉被卞灵筠说得胡涂,尚未想出这句“最可怜而最好的人”,应该怎样解释之际?秦灵萼已云髻半偏,罗衣不整的如飞赶来,向卞灵筠皱眉说道:“筠妹,赶紧让你玉哥哥离开此处!赵灵珠这一死,因为我在迫不得已之下,用的是将来留作大用的‘散花毒针’,万不能使她尸身,被人发现!六诏八女,无端突少一人,万俟午那得不大发雷霆,追查究竟?我虽受他宠爱,你与他更有特殊渊源,不会疑心到我们头上,但杜灵芳平日与这死鬼感情素厚,沆瀣一气,必须防她暗地捣鬼,不能有半丝可疑痕迹,落到她的眼内!我们三人各有一身血债奇冤,目前切莫眷恋私情,留得青山,才好在日后图谋猛虎!”

  公孙玉知道自己再在此多留一刻,便可能为秦卞二女,导致杀身奇祸,所以一握卞灵筠柔荑,低低在她耳边,说了声:“筠妹珍重,只要我此去觅得‘柔经’,再见之期,当不在远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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