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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七


  天色将近黄昏,公孙玉便已提前用毕酒饭,赶到山腰那片绿竹林口,纵上一株参天古树,贴近树干,坐在丫叉之上静待。

  果然一到定更,西北方便驰来五条黑影,其中三人轻功身法,颇为不俗,一纵便是三四丈远,剎那间身形一现,是一个手执方便铲的黄衣老僧,及两个黑色紧身劲装,衣着完全相同,但一高一矮,一胖一瘦,面貌颇为凶恶之人。

  公孙玉心中明白,黄衣老僧定是日间所见的壮汉之师,两个装束相同的黑衣凶人,大概就是甚么黔中双煞?

  后面两条黑影赶到,正是日间所见壮汉,黄衣老僧把手一挥,命壮汉隐入竹林,侧脸向那两个黑衣凶人,拱手含笑说道:“贼道武功,着实不错,少时还仗二兄鼎力!”

  左边一个高胖黑衣人答道:“老和尚放心,其实你另外那点布置,也是多余,难道凭我们三人,还收拾不了一个天南门下?”

  这“天南门下”四字,听在公孙玉耳中,越发证明了今夜来此赴约之人,不是大师兄一尘,便是二师兄一鹤!

  果然黑衣人语音才落,两三丈外一块嵯峨山石之后,响起一阵爽朗笑声说道:“金七冯九,你们黔中双煞,与我还是初会,却怎么知道天南门下,这样好收拾呢?”

  随着笑声,自石后转出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青袍道人,肩头微露剑柄,神采飘逸已极。

  公孙玉自得恩师师叔噩耗以后,镇日思念二位师兄,苦于无处寻找。如今见石后现身的青袍道人,果是二师兄一鹤,立时微带凄声的高喊了一声:“二师兄!”便由古树之上,往下纵落。

  黔中双煞高胖的一个名叫铁掌追魂金七,矮瘦的一个名叫笑无常冯九,久霸黔中,凶横无比!尤其是铁掌追魂金七,一身极好外功,平昔目无余子,如今被一鹤道人答话冷嘲之下,正在盛怒待发,突见公孙玉自树顶飞落,不由狞声怒吼骂道:“那里来的野种,敢乱闯花花尊者及黔中双煞与人约会之场,岂非找死?”

  人随声起,高大的身躯平拔丈许,右掌猛扬,带着一阵急风,便向公孙玉当胸所去。

  一鹤道人再也想不到会在苗蛮边境,遇上这位向来专心学艺,未出江湖的小师弟,知道铁掌追魂金七,心狠手辣,掌力又重,正在暗叫不妙之际,半空中一声闷哼,人影已分,公孙玉轻飘飘的落在自己身旁,铁掌迫魂金七却被震出五六步外,足下兀自跄踉不定。

  原来公孙玉骤见师兄,又喜又悲地往下一纵,却见铁掌追魂金七,飞身邀截,扬掌斫来,不由用了一招辣手神魔醉哥哥所教“天星掌”法之中的“移星换斗”,辅以本门无极气功,左手一扣金七脉门,身形微向右侧,再略往前倾,便正好用肩头把那位骄横凶暴的铁掌追魂,撞得一声闷哼,飞退出五六步去。

  这种奇异身法,慢说旁观的黄衣老僧,及笑无常冯九,不曾看出来历,连被公孙玉撞出五六步的铁掌追魂金六本人,也莫明其妙地只觉得自己一掌所出以后,眼前蓝衫微闪,脉门便吃对方扣住,胸头如受重击,吃了大苦。

  一鹤道人自然更是惊喜非常,但一眼瞥见公孙玉神情凄苦,目中含泪,鬓边还簪了一朵白花,不由诧然问道:“师弟怎会突然跑到苗蛮边境?恩师及两位师叔可安?”

  公孙玉暗想强敌当前,自己倘若尽吐实情,师兄定然悲恸欲绝!不如暂时隐瞒,等把这场约会,应付过去再说为妥。

  遂强忍珠泪答道:“恩师师叔均安,小弟之事,一言难尽,少时再裹师兄,目前还是先与对方交代这场过节为要!”

  一鹤道人最惊心的,就是公孙玉鬓边所带那朵白花,如今听说恩师师叔安好,心中一松,又恢复了那种豪迈飘逸之气,指着黄衣老僧,向公孙玉笑道:“师弟,你看这老和尚,偌大一把年纪,外号却叫‘花花尊者’,好不好笑,该不该杀?”

  黄衣老僧闻言一摆手中方便铲,厉声叱道:“一鹤贼道,今夜之会,强存弱死,真在假亡,谁与你斗甚口舌之利?还不快亮你的肩头长剑!”

  一鹤道人哈哈一笑,伸手肩头,公孙玉在旁悄声说道:“凶僧除明面邀人助阵以外,可能还另伏阴谋,小弟代接这场,师兄为我掠阵!”

  一鹤道人本来就知道恩师元修道长最钟爱这位小师弟,许为将来光大天南门户的衣钵传人,加上适才凌空飞落,一掌击退黔中双煞老大铁掌追魂金七的灵奇身法,更深悉公孙玉功行精进,遂手指对面三人说道:“师弟你来也好,这花花尊者智通,是有名的空门淫贼,黔中双煞金七冯九,也是满身恶孽,两手血腥的西南巨寇!你动手之间,只须撞记八字:‘斩者无亏,养痈贻患!’至于想在我们师兄弟面前,弄甚其他鬼计,无非自速其死而已!”

  公孙玉含笑点头,长剑苍然出鞘,那手执方便铲的黄衣老僧花花尊者,心中本对一鹤道人,略怀怯意,如今见换了这位少年书生,虽知来时身法不凡,也不好斗,到底眉头略展,方便铲一提,正待踏步进身,那位黔中双煞老大,铁掌追魂金七,受了公孙玉一掌之辱,那肯就此干休?暴吼一声,抢先纵过,向花花尊者叫道:“老和尚且退,这乳臭未干,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酸丁,交给金七打发!”

  花花尊者智通为人不但凶淫,并阴刁已极,听金七这样一叫,乐得先观成败,收铲退身,金七却撒出一件奇形兵刃,怒声叫道:“小贼进招,试试你家金七爷震慑西南的铁掌威力!”

  原来金七手中是一只长约三尺六七的镔铁人掌,他就仗着这件兵刃,与雄浑掌力,得号“铁掌追魂”,久霸黔中,罕逢敌手。

  公孙玉心性善良淳厚,本来不想伤人,但见对方脸上,个个都是一片暴戾凶横之气,知道师兄所说不谬,自己倘若一念施仁,可能留给江湖不少祸害!

  杀心既动,立时剑出如风,他们天南剑源,最擅长的就是“稳”“狠”二字,公孙玉适才抱剑卓立,稳得如一座山岳,但如今听金七催自己进招,却又快得如一阵旋风,猿臂轻伸,肩头微探,青钢长剑剑尖,已到了铁掌追魂金七面前,用的是一招“笑指天南”,上点咽喉,下拄双胁,端的狠辣无比!

  铁掌追魂金七生平真尚不曾遇到过这快对手,也自深吃一惊,倚仗自己所使铁掌,专门锁拿刀剑之属,“春云乍展”,往公孙玉长剑便搭!

  但他那知元修道长曾被武林公推“天下第一剑”,天南剑法岂同等闲?在“稳”“狠”二字以外,威力最强的就是“黏”“震”二诀!

  何况公孙玉满腹辛酸,亟待了断此会以后,好向师兄泣诉!所以完全采取速战连决打法,见金七用铁掌搭剑,故意缩剑略慢,似被锁住,其实默运无极气功的阴柔暗劲,就势一黏一震!

  铁掌追魂金七,见一招“春云乍展”,居然锁住对手兵刃,心头自然狂喜!但一丝狞笑,刚刚浮上嘴角,便觉出不是自己铁掌锁住对方长剑,而是对方长剑黏住自己铁掌,并还剑重如山,发出一种奇强震力,震得自己右臂发酸,手中铁掌,也在这剎那之间,被对方轻轻引出一尺以外!

  这种情形,自然胸前门户,洞开无遗,公孙玉沉时转腕,剑奔金七咽喉,但他毕竟生平未曾杀人,心有不忍,在千钧一发之下,化刺为臂,剑锋略转,金七震天惨嚎,一只右臂,齐肩斩落!

  笑无常冯九想不到盟兄金七刚才一掌受挫,如今又是一剑断臂,抢救已自无及,一对三角眼之中,几乎喷出火来,一面请花花尊者智通,为金七敷药止血,一面对公孙玉狞笑说道:“无知小贼,你可知道我弟兄是甚么来历?彼此恨积一天二地,仇深四海三江,从今日起西南诸省以内,步步都是你们师兄弟粉身碎骨之地!来来来,你若真有本领,再劈下我笑无常冯九的一只左手!”

  公孙玉见这笑无常冯九,貌相与铁掌追魂金六一般凶恶以外,还要多带一个“阴”字,由不得地心生厌恶,冷笑答道:“我管你是甚么来历?杀不了你们这种毛贼,我还斗的甚么群邪魁首六诏神君?……”

  公孙玉一说要斗六诏神君,不但黔中双煞与花花尊者智通脸上现出惊容,连一鹤道人心头,也微觉诧异,不知小师弟好端端的要斗这位厉害无比的群邪魁首则甚?

  公孙玉冷笑一瞥冯九说道:“你叫我劈下你一只左手,我只用三招,倘如劈下来的,是只右手,我也从此不叫公孙玉!”

  公孙玉豪气凌云,俊目之中的那种炯炯神光,竟使这平昔凶横已极的笑无常冯九,自然而然地瞥了他自己左手一眼,有点不寒而栗!

  公孙玉看出对方心怯,一笑又道:“你不是以为你们在西南势大?我师兄弟偏在这半年以内,要踏遍云贵两省的瘴雨蛮烟!你断手之后,尽量邀人或安排毒计,天南门下,一身是胆,最喜欢看对方有甚么手段?能使我们飞魂碎骨!”

  笑无常冯九听公孙玉口气之中,好像自己这只左手,业已断定,不由恶气如山,自腰间摘下一对判官笔,动作也快得如同闪电般的,分点公孙玉左右太阳大穴!

  他不撤兵刃,公孙玉始终横剑傲立,判官双笔一出,公孙玉蓦然长啸,声若龙吟,手中长剑一震一挥,用的新得伏魔神尼青莲剑法绝学“花开见佛”,飞洒出朵朵剑花,荡开冯九判官双笔,足下倏然右转,错步回身,左掌“横揽江流”,带着呼呼劲响,倒拍而出。

  那招“花开见佛”,宛如无数青莲的朵朵剑花,已使笑无常冯九目眩神摇,莫明其妙!加以这种错步回身,左掌倒拍的神奇招术,他那里识得这是江湖中闻名丧胆辣手神魔申一醉的“天星掌”法?只觉意料不到对方如此打法,匆促之间,闪避无及,只得把判官笔并交左手,右掌猛推,硬接一掌!

  掌风将接未接之际,公孙玉师门绝学无极气功的阴柔特长又展,突然掌力由刚化柔,猛一卸劲,笑无常冯九便觉力量用空,身形闪出半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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