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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


  略一思索,继续说道:“这样好了,公孙小施主,你把尊剑借我赏鉴赏鉴,三日以内,一定送还!”

  公孙玉不知这铁头陀曾经吃过师兄一尘道人大苦,是真想借此下台、还以为他试出自己武功厉害,硬夺为难,又来软骗,不由冷笑一声说道:“大师何必舌粲莲花?公孙玉又不是三岁孩童,任人欺骗!献剑借剑,均以不难,大师平白打我一掌,可得再留下几手内家绝艺!”

  铁头陀见公孙玉软硬不吃,眉头略皱,想起自己外五门硬功极强,“铁布衫”业已练到十成以上,心生一计,含笑答道:“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,公孙施主若因适才一掌记仇,洒家负手受你三掌就是!但三掌若不能打动洒家,施主腰间宝剑,可得借我赏鉴三日!”

  公孙玉虽然知道这铁头陀的硬功极强,但不信自己三掌打不动他,遂点头同意,以八成功力,向铁头陀右肩一掌击去!

  铁头陀果然负手而立,末加丝毫闪躲,公孙玉却一掌如中木石,未能把对方击动!

  公孙玉剑眉双剔,星目闪光,功力加到十成,再击一掌!

  铁头陀身躯微摇,但足下未动,目注公孙玉含笑说道:“武林中人,最重守信,公孙施上第三掌若仍打不动酒家,尊剑可得暂借三日!”

  公孙玉两掌无功,不由深信无怪这头陀自诩外五门硬功独步江湖,那硬的北海桫椤神木,自己尚能击断,居然会无法把他击得步下移动?

  想到“桫椤神木”,公孙玉灵饥忽现心头,仰掌轻贴铁头陀左肩,用黑衣无影辣手神魔中一醉所教的那种先震后压打法,功贯掌心,发出无极气功的阴柔暗劲,一震一压。

  果然这种打法,铁头陀竟自禁受不住,一声狂吼:“小贼好狠!”

  “登登登”的后退数步,全身微抖,脸上隆然一片凶煞之气,摘下耳上所挂的那枚金环,扬手化成一圈金光,照准公孙玉打来。

  公孙玉不知这最后一掌,已把铁头陀多年苦炼的铁布衫功击散,彼此结怨极深,更以为那枚金环,不过是件寻常暗器,哈哈一笑,翻掌劈空,迎头击去。

  但他江湖经验,毕竟太差,也下想想铁头陀又号“金环罗汉”,既以这金环成名,金环之中,岂无特殊玄妙?

  果然在公孙玉掌力尚未迎上金环之时,铁头陀一阵震天狞声厉笑叫道:“无知小狗,拿你一条狗命,及一柄好剑,偿还洒家的十载纯功!”

  金环凌空自爆,“波”的一声,比成无数金星,怒射狂飞,确实威势难当,令人遁无所遁!

  但当空突然弥漫浓烈酒香,自路旁崖壁之上,飞下一片寒星,正好在那圈金光,刚刚爆发、尚未全部散开之时,把无数碎金,一齐击落。

  酒香寒屋以后,又是一阵嘹亮入云的龙吟长笑,铁头陀闻得那片酒香,心中已自想起一人,等龙吟长笑入耳,不禁惊魂俱颤,赶紧抱头而遁。

  崖壁上又传下洪钟似的语音笑道:“铁头陀,若不是我这个小友替我少断一根桫椤神木,你做梦也休想逃得活命!”

  铁头陀此时业已匆匆遁入丛草密树之中,那几句语音,却把公孙玉吓了一跳!

  抬头看去,果然所料不差,那位被自己震断两根桫椤神木,放出幽洞的黑衣无影辣手神魔申一醉,正骑在一株古松之上,向自己瞇眼微笑,手中袍着一个大酒葫芦,似乎还有点醉意醺醺,宿酲模样。

  公孙玉一见是他,心中不觉颇感为难,因为似乎弄不清楚自己与这申一醉,究竟是思?是怨?应该疏远避去?还是应该亲近结交?劝他仍与伏魔神尼青莲大师,共隐雷岭,参究上乘功果,莫再涉足江湖,搅起无了无休的风云雷雨!

  申一醉见公孙玉踌躇神色,身形微晃,便自松上飞落,轻拍公孙玉肩头笑道:“公孙老弟,我不管你怎样听信青莲老尼之言,认为申一醉是甚么凶骄狂妄的杀人魔君,但你既把我救出那困居八年,宛如黑暗地狱,眼不能睁,身不能起的幽洞之中,我老头子必然要对你尽点心力!我震死金色毒蝎,还未来得及救你之时,老尼姑已到洞前,我仗着一身黑衣,隐匿洞顶,并一直尾随老尼,偷听你们一番对话,才知道老尼姑当年骗我,居然还是一片好心,满腔忿怒,这才稍平,不然我纵然如约第三根神木未断,从此不能杀人,但早已放起一把大火,把老尼她的雷岭下院,烧他个干干净净!”

  说到此处略停,拔开酒葫芦塞,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,继续说道:“可笑老尼姑传完你青莲剑法,便立即要海角天涯,寻找于我,我因她在雷岭,陪我幽居八年,也应该往天下名山古剎,游历散心,所以任她把我锁在庵中,偷掘出了老尼姑的多年陈酒,过足了这八年来只有洞顶泉水好喝,馋到无以复加的酒瘾,并捉来几只野兔飞鸟,就老尼姑的香积厨下,烤熟大嚼,然后便来追你!”

  公孙玉越听对这辣手神魔的厌恶之念越减,听到后来,竟觉得申一醉极其风趣天真,从他的吐属神情之间,简直嗅不到有丝毫凶恶气味!

  想起适才若不是他以“酒雨飞星”的绝顶内家功力援手,自己恐怕业已死在铁头陀那枚能够凌空自爆的金环之下,方自恭身施礼,叫了声:“老前辈……”

  申一醉已拦住公孙玉施礼说道:“我老头子生平最讨厌这种虚飘飘的缛礼繁文,你若不怕沾上酒腥魔气,我们就算忘年之交,我叫你一声老兄弟,你叫我一声醉哥哥!怎么样?申一醉是否能对你这名门正派的人物高攀?我们订交以后,我还有话问你!”

  公孙玉听得不禁又是皱眉,又是好笑,暗想自己最近也不知走了甚么运道?“筠妹妹”爱重情深,“仇弟弟”金兰至好,如今却又交上了这么一位武林中人人侧目头痛的辣手神魔“醉哥哥”!但因申一醉最后那两句话,讲得太重,只好硬着头皮,叫了声“醉哥哥”,择了一块大石坐下,听他有何话相问?

  申一醉听公孙玉真叫了一声“醉哥哥”,高兴得纵声狂笑,又是几口美酒下肚,然后面色一正问道:“老兄弟,我已从你与老尼姑口中,听出你恩师及两位师叔,死在六诏神君万侔午手下之事,为人弟子,报仇当然第一,不过万侔午在十年前,曾与我斗过一次,结果南北双魔,秋色平分,谁也不曾占得胜面,这十年之间,他能独胜天南三剑,足见所炼‘纯阳真解’,威力无边!我八年幽洞苦修,真心参悟的一些进境,不知是否敌得他住?不管怎样,你六诏山纯阳宫之行,我陪你一同……”

  公孙玉此时已摸出申一醉性情,知道不必多礼,遂拦住他话头说道:“我若不能手刃万俟午,九泉之下,愧对先师!任凭他‘纯阳真解’的神功绝世,公孙玉粉身碎渭,一剑当之!老……醉哥哥的盛意云情,小弟心领!”

  申一醉睁着两只精光的怪眼,凝视公孙玉有顷,把大姆指一挑赞道:“好老兄弟,你真有志气!来来来,用你那柄‘盘螭剑’,施展本门剑法,与你醉哥哥斗上百合!”

  公孙玉虽然不知申一醉好端端的要与自己过手则甚?但料出必有深意,豪兴勃发,“盘螭剑”倏然出鞘,一跃而起,“无极生元”,开出天南剑源门户!

  申一醉把酒葫芦往石上一放,哈哈笑道:“老兄弟仔细留神!”

  双掌一错,硬踏中宫,照准公孙玉当胸发掌。

  公孙玉凝神纳气,稳立如山,根本不为申一醉威势所夺,直等掌到一二尺前,才把剑锋略转,正好削向对方双腕。

  申醉收掌换步,点头笑道:“老兄果然已得元修道长真传,你必须谨慎记住,你们天南剑法,冠冕武林,就在于你适才所用的‘稳狠’二字!”

  话音落后,不停回环进攻,掌招奇幻无比,内行人一看就知这是一套极具威力的武林绝学,但申一醉发招颇缓,公孙玉福至心灵,顿时悟出这位醉哥哥,是怕自己心高气傲,不肯受他指点,特地将一套精妙掌法,借着过手为名,暗加传授。

  一面感激,一面暗自默记,申一醉更是有意成全,掌法三度循环,公孙玉已记得半招不错。

  申一醉看出公孙玉已将掌法记熟,遂高声叫道:“老兄弟,你改用老尼姑所传的‘青莲剑法’防身,我要逐渐加力进攻,对你考验考验!”

  公孙玉闻言剑花一洒,立幻青莲,申一醉龙吟长笑起处,用的仍是适才那套掌法,但不似先前缓慢无力,招招均如石破天惊,公孙玉顿感压力奇重!

  青莲剑法虽是伏魔神尼所传佛门防身绝学,但公孙玉毕竟初学,功力亦弱,只斗到四十来招,便被申一醉越来越重的奇幻掌招,荡开“盘螭剑”影,抢进身形,在公孙玉肩头重重一拍,出声叹道:“老兄弟,你毕竟还差!天南剑法虽狠,不能发挥伤敌,青莲剑法虽稳,不能蓄力防身,我才加到七成功力左右,便攻进你剑影之内,除非有特殊机遇,好自修为,否则三五年间,决斗不过万俟午那残废魔头的了!”

  公孙玉被申一醉的关切深情感动,剑眉微剔叫道:“多谢醉哥哥的关切成全之意,但小弟只要找到‘柔经’,便可光扬天南无极一派武学,有把握去决斗那六诏神君万俟午!”

  申一醉点头说道:“对!听说武林中确实有部‘柔经’,至柔克刚,正好是万俟午‘纯阳真解’的对头克星……但天涯之大,海角之远,小小一部‘柔经’,却叫你何从去找?”

  公孙玉也被他说得雄心万丈,自怀中取出那块黑色羊皮,向申一醉笑道:“醉哥哥,‘柔经’已被我寻得端倪,不过这张黑色羊皮上的七彩圆圈,和两句佛偈,无法解释罢了!”

  申一醉先略问公孙玉得这羊皮经过,然后细一观察,对那黄、红、青、紫、蓝、橙、白的七彩圆圈,及“空外之空,色中之色。”两句隐语,也觉得无法解释。

  默然凝思许久以后,把黑色羊皮交还公孙玉道:“这种哑谜,必须偶触灵机,一味死想,有时会把牛角尖越钻越深,更找不到正当解答!你且收在身边,好自参详,我们暂时小别,我要跑一趟云南六诏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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