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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七


  隨手擲過一個黃色小包,便即略整衣衫,轉面向宇內三奇說道:「弟子九華山西門豹,以無邊罪孽之身,拜見三位前輩!」

  無憂頭陀離得最近,哪裏容他下拜,伸手相攔,呵呵笑道:「西門施主屠刀一放,早成度世菩薩,善果無邊,何孽之有?無憂對你極度欽佩,神交已久,前輩之稱,萬不敢領!」

  西門豹見三奇一齊含笑相攔,不令下拜,只得改行長揖說道:「晚輩蒙『鐵膽書生』慕容老弟,不嫌舊惡,折節論交,輩分早定,怎敢狂妄僭越?三位老前輩望重當世,年高德劭,更是舉世武林之中的泰山北斗,論那一樣,西門豹也應恭執弟子之禮,弟子風聞『天南雙怪』已蒞中原,這金龍寺內的一段糾纏,還是盡速了斷的好!」

  無憂頭陀見西門豹堅欲自居後輩,也只好由他,改口笑道:「西門賢契既然如此謙恭,就煩你把中原、西域昔年今日的兩段恩仇,代我等作主,作一了斷!」說完便與靜寧真人、妙法神尼含笑就座。

  西門豹知道這類奇人不必推諉,剛轉身向著金龍寺四佛,還未開言,「醉佛」飄雲已先悻悻說道:「西門豹你休得意,我們雖然誤服『天蠶惡蠱』,但無憂、靜寧、妙法等人,也同樣中了我們獨門毒藥『七日斷魂』,何必弄個兩敗俱傷?不如彼此交換解藥,或是重行比鬥,或是另約他日,各憑真實武力,了斷新仇宿怨!」

  到此略頓,打量了西門豹幾眼,面帶詫色的又復問道:「還有一事,飄雲亦欲請教,就是水上紅蓮突生變故的剎那之間,我已趕到控制室中,但除去輪值弟子離惠醉倒以外,別無一人,雖經四周仔細搜查,毫無發現,當時你究竟藏身何處!」

  西門豹默默聽完,搖頭微微說道:「你第一個念頭,便已打錯!西門豹昔年匪號『千毒人魔』,天下何種毒物無法化解?不然我豈能聽憑三位老前輩等以鴆解渴,而不加阻止?至於你們雖然服下『天蠶惡蠱』,我因體念三位老前輩立意化解嫌怨的慈悲本旨,也必將解藥相贈!但由於你們行事乖張,心腸歹毒,目前只能留下些阻遏蠱毒發作的普通藥物,真正的解蠱靈丹,卻要等三年以後,西門豹親自到這金龍寺內,察看你們是否徹底改悔之時,再定與否!」

  說到此處,藉著轉身取茶,卻向「天香玉鳳」嚴凝素微使眼色,也不管那茶中置有什麼「七日斷魂散」毒藥,便自徐徐飲下!

  「鐵膽書生」慕容剛見西門豹說話之間,突然向嚴凝素微使眼色,方在猜度用意,「天香玉鳳」端的冰雪聰明,在他耳邊低低笑道:「這位千毒人魔實在高明!你不要猜疑,我已懂得他的用意!」

  西門豹眼角餘光略略一瞥,業已知道嚴凝素猜出自己所打啞謎,微微一笑,又向「醉佛」飄雲說道:「至於西門豹在你金龍寺內所弄狡獪,也當問一答三,詳細說明,好讓你們深切體會,凡事驕敵必敗,即令十拿九穩之局,偶一粗心,便會不可收拾!你且先把孤雲身上所懸的那柄青虹龜甲劍抽出看看!」

  「病佛」孤雲心頭上宛如蟲爬的奇異難禁苦痛,自服下西門豹那包黃色藥粉之後,業已漸漸消止,聞言暗想:我就不信你這千毒人魔能有多大神通?連在自己貼身所懸的青虹龜甲劍上,都會做了手腳!

  手籠劍柄,往外一抽,金龍寺四佛不由全部臉上變色!劍仍是劍,但只是一柄普通青鋼長劍,哪裏還是劍身之上,隱鐫龜甲暗紋,冷氣森森,青芒如電的大漠神尼昔年所用故物?

  西門豹見狀哂然,在自己肩頭拔劍,青虹騰彩,不住龍吟,雙手交還呂崇文,並向慕容剛等人含笑說道:「翠竹山莊會後,西門豹還未及返問仙霞嶺一元谷,老友歐陽智之處,便被我侄兒西門泰追上,告以西域四佛十三僧,發現青虹龜甲劍不真,回頭重撲翠竹山莊!我一聞此言,便知不妙,匆匆趕到皋蘭,慕容老弟與呂崇文業經失事!幾番躊躇之下,斷定慕容老弟既已脫圍,則三位老前輩極可能在短期之內齊下藏邊,遂獨自慢慢潛行入藏,想在暗中防護崇文賢侄,免得萬一在三位老前輩等未到之前有所不幸!」

  說話至此,轉對金龍寺四佛笑道:「那知你們在三位老前輩未到之前,根本不知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夜郎自大,驕狂已極,金龍寺內,完全未加任何防範,被我乘著孤雲獨自飲酒之際,覓機替他加了一粒睡丸,便把青虹龜甲劍輕輕易易地換回手內!」

  「病佛」孤雲聽至此處,枯黃如蠟的臉上,不由也自泛起一片羞紅!

  西門豹微笑又道:「我得劍之後,正好潮音庵主妙法前輩,率領嚴女俠已到康境的警報傳來,你們才開始警惕,欲以飄雲、白雲去往慧光塔頂防守!但西門豹搶先一步,就用青虹龜甲劍,斬斷塔頂鋼窗,與我崇文賢侄在密室之中同居三日!」

  慕容剛、嚴凝素這才知道呂崇文被禁如此之久,脫禁而出,竟然未鬧絲毫意氣,全是西門豹的先期開導之力!

  西門豹又自飲了一口毒茶解渴,笑道:「你們明知有人在紅蓮控制室中搗亂,卻查勘不出,弄得疑神疑鬼!其實西門豹何曾藏匿,只不過暗中迷倒輪值僧人離惠,借了他那一身打扮,略為施展我昔年又號『千面人魔』的易容化裝故技,公然醉臥室中,隨興所至的開動那些機掣而已,不想這一偶然遊戲,卻害得那位真正的離惠大師,平白挨了四十戒板,還要罰往香積廚下燒火三年,西門豹委實問心難安,戒板已打,無法補救,那燒火三年之罰,敬祈赦免才好!」

  呂崇文聽得幾乎要笑出聲來。

  「病佛」孤雲卻氣得周身抖顫,戟指西門豹說道:「還……還有一件,方才你分明在這當中佛幔之後發聲,不見閃躲,怎會人在三尺以外?」

  西門豹起立走到方才所藏身的佛幔之後,取出一根四尺來長的青竹,微笑說道:「我雖然知人在急時,防遠不防近之理,藏身殿內,但因你們這些武學名家,耳音太靈,已經自覺過分膽大,再如隨便出聲,豈非找死?這根青竹早經鑿空,伸至中座佛像之後,輕輕一吹,誘你提氣發力,才好自知身中蠱毒,不敢率意逞強!否則此刻哪裏還能在這大殿之中相對靜坐,把前因後果娓娓清談,金龍寺內,恐怕早已化成一片腥風血雨!

  「不過這等做法,累得金身被毀,有點唐突我佛如來,西門豹回轉中原,立願誦經三日,懺悔這段罪孽!話已講明,別無牽掛,這一瓶藥粉,足可遏止蠱毒發作三年之久,到時西門豹絕不食言,定當親攜解蠱靈丹,再到寶寺奉訪!尚望四位大師自朗靈明,善消嗔念,便可化無邊浩劫,成一片祥和,西門豹就此告別!」

  話完自懷內取出一個黃色藥瓶,和七粒清香怡人的解毒靈丹,分與宇內三奇、慕容剛、嚴凝素、呂崇文與他自己每人一粒,就用毒茶送入腹中,並把黃色藥瓶放在几上,便欲起身。

  金龍寺四佛深知蠱毒厲害,性命在人手中,那敢逞強?只得一齊罩臉寒霜,默默無言,準備送客。

  「天香玉鳳」嚴凝素突然盈盈起立,向西門豹含笑說道:「西門……大俠的一切神妙處置,嚴凝素佩服無已!但有一事……」

  西門豹不等嚴凝素話完,便已接口笑道:「千毒人魔居然變成了西門大俠,嚴女俠這個稱呼,未免令我受寵若驚!有何高見,儘管請講!」

  嚴凝素嫣然笑道:「我想問西門大俠,要點東西!」

  西門豹點頭笑道:「只要我囊中所有,無不竭誠奉送!」

  嚴凝素玉顏之上,現出一片湛湛神光,朗聲說道:「我想要金龍寺四佛所中天蠶惡蠱的解蠱靈藥!」

  西門豹略一遲疑,慨然說道:「西門豹應諾在先,不能不給,但望嚴女俠深體縱虎歸山,難加約束之意!」便從懷中另一玉瓶之內,傾出四粒大如桐子,色紅似火的解毒靈丹,遞與「天香玉鳳」。

  嚴凝素接過靈丹,毫不考慮地交到「病佛」孤雲手中,靄然說道:「昔年魔僧法元,殘酷不仁,惡跡昭彰,才引起中原武林公憤,邀我萬法師伯大漠神尼,在北天山絕頂約戰魔僧,加以誅戮!衡情論理,江湖自有是非,四位大師均為參禪學佛、明心見性的有道高僧,委實不應此事深懷芥蒂!行俠仗義,除暴安良,本不怕對方尋仇報復,但冤有頭,債有主,倘為此一劍之仇,把武林各派一齊牽入旋渦,演成浩劫,更有失健體葆元的研求武術本意!今日之會,四位大師先以毒茶起意加害,才引得西門大俠仗義援手,以其人之道,還治其人之身!嚴凝素私心以為,冤家宜解不宜結,特地將解蠱靈藥討來,奉贈四位大師,務望明察是非,彼此解冤釋怨,否則南海小潮音的潮音庵內,嚴凝素與我恩師,願意擔當一切!四位大師倘仍嗔念難消,請隨時駕臨南海,不必遷怒旁人,攪得武林之中,一片腥風殺氣!」

  「病佛」孤雲手中接得「天香玉鳳」嚴凝素向西門豹要來的解蠱靈藥,一張枯黃臉上,由黃變紅,由紅轉白,最後眼皮微閉,雙掌慢慢漸往胸前合十,再睜目時,已是一片湛湛神光,向嚴凝素欣然為禮說道:「嚴俠女善根善識,菩薩心腸,幾句至理名言,宛如暮鼓晨鐘,發人深省!孤雲回首知非,定當約束我門下弟子,不再記起昔日北天山之事!諸位遠來勞頓,何必如此急行?且在我金龍寺內盤桓幾日,容孤雲師兄弟,略盡地主之誼!」

  無憂頭陀、靜寧真人與妙法神尼等宇內三奇,均已看出「病佛」孤雲此時確實已被「天香玉鳳」嚴凝素大仁大義感化,語出自一片至誠,反正中原之事,並不急在一時,遂個個含笑點頭,願意與這金龍寺四佛就機結緣,將其徹底度化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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