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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三


  二人上得大樹隱身,呂崇文發現堂內帶傷獨坐之人,就是自己不世深仇「單掌開碑」胡震武,方向慕容剛一比手勢,意欲趁此機會先報親仇,宋三清、歐陽智已自回轉。

  跟著便是歐陽智看出樹上有人,飛茶迎客,慕容剛不飲盜泉,原杯奉還,以至雙方對面,「玄龜羽士」宋三清,請他們進入玄龜堂內細敘。

  慕容剛尚未答言,呂崇文搶先說道:「玄龜令主!在佛嶺絕巔龍潭古剎之內,我不是就說過要到你這翠竹山莊拜望麼?今夜來此之意,一來是向你討還那佛嶺山腰的半截絲絛,二來請問你那四靈令主之位,如今正好金龍已虛,可否讓我一席?」

  宋三清龜目一瞇,神光電閃,剛打了一個「哈哈」,歐陽智業已緩緩起身,沉聲問道:「來人不要裝瘋賣傻,你們與『千毒人魔』西門豹,有何關聯?」

  這兩句話出口,不由使慕容剛叔侄愕然一驚,還未來得及答話,歐陽智冷笑一聲,又已說道:「西門豹的那點易容之術,只能瞞得住不知他底細之人,要想瞞我歐陽智,豈非做夢?風聞有一位『鐵膽書生』慕容剛與一個呂小娃,曾與本寨訂下明夏拜山之會,莫非就是二位?」

  這時「玄龜羽士」宋三清、「單掌開碑」胡震武以及慕容剛、呂崇文叔侄,一齊大吃一驚!

  玄龜羽士驚的是,這由福建佛嶺,尾隨來到翠竹山莊之人,原來就是宇內雙奇門下的心目之中大敵,胡震武驚的是,昔日強仇對面,自己曾在龍潭寺內接過呂崇文一掌,人家隨意揮手,用了一招少林「大摔碑手」,就震退了自己數十年性命交修的開碑掌力,直到現在,仍然有些膽顫心寒!

  慕容剛、呂崇文則驚的是,這位「璿璣居士」歐陽智,眼光好毒,武功又高,「玄龜羽士」宋三清獲得此人,無殊猛虎生翼!

  人家既然叫出自己來歷,不能再瞞,慕容剛手挽呂崇文傲然舉步,直入玄龜堂內,坐在宋三清方才命人設置的客位之上,雙手抱拳,微一施禮,目注歐陽智,冷冷說道:「歐陽朋友,你好厲害的眼光,在下叔侄,正是慕容剛、呂崇文,特來翠竹山莊,拜望玄龜令主與昔日故人,這位『單掌開碑』胡大香主!」

  ▼廿九 毒心玉麟

  「玄龜羽士」宋三清端起几上香茗,向慕容剛舉杯為禮說道:「慕容大俠與宋三清尚是初會,我先以茶代酒,敬你一杯,然後有事請教!」

  慕容剛舉杯就口,一飲而盡,微笑說道:「宋令主,有話請講!」

  玄龜羽士龜目一翻,沉聲問道:「慕容大俠叔侄,初到我翠竹山莊之時,因我手下胡震武香主與呂小俠結有前仇,業已彼此訂約明春三月三日了斷恩怨,怎的這位呂小俠在佛嶺龍潭寺內,偷聽我寨中秘密,如今賢叔侄又復夜闖翠竹山莊,似非江湖規戒應有之事,難道你們恃藝驕狂,真就以為宋三清這玄龜堂內,不是尺寸之地麼?」

  慕容剛聽完,突然一陣縱聲長笑,笑得這位玄龜羽士幾乎摸不著頭腦,笑完正色說道:「宋令主所責之言,極為有理,但我叔侄在此與金龍令主訂定明春之約以後,玉麟堂傅令主便立傳『玉麟令』,遍諭天下各地的貴寨分壇,無論明暗下手,有能將慕容剛首級,送到翠竹山莊之人,立予黃金十斤及香主高位,這似乎才是江湖規戒所不應有!佛嶺之事,不過偶然巧合,如今愚叔侄夜入翠竹山莊,卻倒真是因聽得宋令主回山,要想向你請教請教,傅令主遍傳『玉麟令』暗算在下,究竟是何用意?倘若明春之約,貴寨有所礙難,另定時間,或是現下便即討教,悉隨宋令主尊意。

  「總之慕容剛、呂崇文以師門所得,為天下仗義誅邪,就憑著一雙肉掌,一柄青鋒,一片赤心,一顆鐵膽,不避艱危,不辭險阻,敢探虎穴,敢入龍潭!我們兩家之事,並非僅是我這世侄呂崇文與『單掌開碑』胡香主的殺母私仇,慕容剛無妨直言,貴寨創立以來,橫霸江湖,倒行逆施之舉,不一而足,我叔侄明春拜山,一來向胡香主清算昔日舊債,二來要替武林一脈與天下蒼生,討些公道!」

  慕容剛單刀直入,侃侃而談,那種軒昂磊落的氣度胸襟真令「玄龜羽士」宋三清,暗暗心折!再加上對方道理又站得極正,一時竟被慕容剛弄得張口結舌,不知如何應答!

  歐陽智見狀,微笑說道:「大丈夫光明磊落,任何事不應推諉,慕容大俠方才所說,雖屬實情,但因彼時適值宋令主雲南朝師,不在寨內,乃是玉麟堂傅令主一時意氣所為!宋令主歸來以後,業已對傅令主大加責備,如今賢叔侄來得正好,明春之約既訂,任何一方,也不能反悔,歐陽智拍胸擔承,從今以後,到明春三月三日以後,賢叔侄儘管嘯傲江湖,四靈寨中弟子,如有一人敢對賢叔侄有所不敬,宋令主必按寨規處置!但賢叔侄倘若期前再行暗入我翠竹山莊,或是到期不來赴約,歐陽智膽敢發句狂言,江湖雖大,恐怕再無賢叔侄的立身之地!」

  「玄龜羽士」宋三清,不禁暗讚歐陽智這一席話,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。

  慕容剛與呂崇文也覺得,難道四靈寨尚有些氣運未終,好不容易,四靈之中,龍鳳雙離,眼看他們敗象已呈,實力大減之際,怎的又加入了這麼一位武功、機智均極為可怕的高明人物!

  話已說明,當然起立告辭,歐陽智微使眼色,「玄龜羽士」宋三清也是聰明絕頂人物,頓時換了滿面春風,含笑說道:「慕容大俠賢叔侄,雖然這是第二次入我翠竹山莊,但與宋三清尚屬初會!來時失迎,去時不能再失禮,眾弟子還不挑燈,歐陽兄與胡香主隨我一同送客!」

  一路之間,宋三清並還笑語從容,指點各處形勢,慕容剛、呂崇文雖然知道人家故示大方氣派,但也覺得這位玄龜羽士,除了一身超卓武功以外,就是狠毒也狠在心中,表面上的器宇襟懷,果然有點群魔領袖模樣!

  一直送出翠竹山莊,慕容剛、呂崇文停步抱拳,這幾個正邪水火勢難兩立的對頭冤家,才暫時保持滿面和祥的含笑而別!

  但歐陽智忽然回頭道:「二位所用易容之術,歐陽智認出是『千毒人魔』西門豹一派,這老魔頭還欠我一筆舊債未清,慕容大俠如見他之時,得便告知歐陽智現在身居翠竹山莊,請他有暇之時,來此一會!」

  慕容剛方想告訴他西門豹業已求得解脫,但微一轉念,欲言又止,等走離翠竹山莊,約有二、三十里,才在一處林中駐足,向呂崇文搖頭笑道:「文侄,我們近來怎的老是跑冤枉路,從福建佛嶺,拼命似的趕到浙江南雁蕩山,『天香玉鳳』嚴俠女已被鐵木大師救走,再從南雁蕩山趕來此地,裴叔儻父女又已脫困!在玄龜堂外,我實在驚心那位『璿璣居士』歐陽智,好毒的眼光,竟能在低頭一看樹影之中,便察出我二人藏身何處!而且飛茶敬客的內家功夫也確實不弱,此人聞說十餘年不履江湖,居然被那胡震武請來,明年三月之會,定然要使我們多費不少手腳!」

  呂崇文道:「我也覺得此人難鬥,不但武功、機智均屬上乘,江湖過節更是絲絲入扣,絲毫不亂,尤其我們臉上所搽的易容丹,他竟能認出是西門豹之物,實在太過奇怪!叔叔不要嫌他難惹,來日我青虹龜甲劍下,先超度此人便了!」

  慕容剛看他一眼說道:「我正見你自在楓嶺山積翠峰腰的石室中,聽了那位孽海回頭,如仙如佛的西門豹一席深談之後,懂得芸芸眾生以內,無不可度化之人,氣質之上有了極大改變,深為欣喜!怎的如今擇善又不固執起來?歐陽智武功再高,機智再妙,他的惡跡何在?你不要以為青虹龜甲劍,蓋世無雙,『太乙奇門』與『卍字多羅』是道、釋兩門劍法絕學,倘不能上體天心,推仁及物,而倚仗神物利器,濫事殺戮,此劍是否能夠永為你所有,尚說不定呢?」

  呂崇文知道自己把話說錯,慕容叔叔又擺出長輩派頭來加以訓誡,乾脆避而不答,轉移話頭說道:「我們既在翠竹山莊,由歐陽智代『玄龜羽士』宋三清訂約,三月三日之前,兩不侵犯,還弄成這副醜八怪的樣兒則甚,叔叔給我一粒復容丹,我要還我本來面目了!」

  慕容剛平時何嘗不以那副倜儻瀟灑的衛玠丰神自負,聞言也覺本相既已被人挑明,大可不必再弄玄虛,顯得小家子氣,遂用山泉化開兩粒復容丹,叔侄雙雙恢復本來面目!

  呂崇文想起自己的火騮駒,慕容剛的烏雲蓋雪與「天香玉鳳」嚴凝素的玉獅子白馬,尚寄存在一清道人之處,遂向慕容剛道:「慕容叔叔,我們眼前無事,翠竹山莊之會,尚約有四月光陰,還是去要回馬匹,逛趟南海,看看那位八年多沒見面的『天香玉鳳』嚴姑姑好麼?」

  慕容剛聽他提起嚴凝素,由不得手撫貼胸所藏的那方雕鳳玉珮,微微出神!但思索片刻,卻搖頭說道:「再好的龍駒名馬,嘶鳴騰踔,也不過頂多只有二、三十載光陰!玉獅子、烏雲蓋雪與『金沙掌』狄老前輩贈你的火騮駒,雖然健足依然,算來還能馳騁好久?洞宮山、天琴谷,確是一個清幽處所,就讓那幾匹馬兒,在那靈山勝境之間,自由安樂,不必再為我們效命至死了吧!至於你那位嚴姑姑之事,慕容剛生平不善矯情,確實對她極為懷念!但你不是常從無憂、靜寧兩位老人家口中,聽說妙法神尼極其怪僻,三十年前曾經立誓不履中原,也不許任何人妄踏她南海小潮音一步!此次得知『毒心玉麟』傅君平的無恥醜行,妙法神尼定然怒極,我們若去,萬一犯她禁忌,話不投機,反會使你嚴姑姑左右為難,不好相處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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