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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


  話猶未了,方才兇僧傳音的屋椽之間,忽然裊裊生煙,三人定睛細看,原來根根屋椽也均是精鐵所製,椽上並有無數小孔,淡黃煙霧就在那些小孔之中,騰騰而出!

  慕容剛知道這種煙霧若非薰香,其中必也蘊含劇毒,忙自懷中取出靈丹,分與每人一粒,並把鼻孔塞住,向南天義說道:「這是家師伯無憂上人秘煉的解毒靈丹,南兄請含上一粒!我們困在此間,總不是事,小弟來試試這些窗櫺,可能弄得它動?」

  細看那些窗櫺,橫豎相交,中間只有寸許方孔,根本無法下手,慕容剛運足真力連擊兩掌,也不過把那核桃粗細的鐵柱,震得稍稍彎曲,依舊無濟於事!

  這時因窗孔太小,又只有一扇,椽間噴得太多,室內煙霧已濃,又腥又臭,雖然含有靈丹,那種氣味也自難耐!

  呂崇文皺眉問道:「慕容叔叔,勢逼至此,只有一試寶劍鋒芒了!」

  那柄青虹龜甲劍,因昔年故主大漠神尼,與西域一派,結有深仇,為免此劍一現江湖,傳揚開去,引起無謂糾紛,所以宇內雙奇一再告誡,不准輕易使用!但總無在這斗室之中,坐待毒煙薰嗆之理,萬般無奈,慕容剛只好點頭。

  呂崇文反手扳劍,嗆啷啷的一陣極為清脆悠揚的龍吟起處,青瑩瑩的一泓秋水,橫在呂崇文手中,四處黃煙,竟為之減退不少!

  南天義失聲讚道:「端的好劍,真是罕見神物!」

  呂崇文青虹龜甲劍在手,往鐵柱窗櫺之上,輕輕幾劃,慕容剛雙掌再震,果然應手立開,現出了一個二尺方圓的大洞。三人穿窗而出,為首兇僧還在密室機關之內,拼命放那黃色毒霧。

  等到得報趕出,呂崇文早就恨透了這種暗算傷人的卑鄙之輩,青虹龜甲劍光疑電閃,劍似龍飛,舉手之間,便把個胖大兇僧,連禪杖帶人劈成兩半,屍橫就地!剩下兩名小僧,正待奔逃,呂崇文殺心已動,青芒電掣之下,又是兩顆光頭,墜落塵埃!

  慕容剛怒聲叱道:「文侄怎的如此瘋狂?你就算不遵我在巢湖姥山之上的諄諄告誡之言,難道連你恩師、師伯,臨下山前的訓誨,也一齊忘卻?」

  呂崇文恭身正色道:「叔叔請恕侄兒頂撞!顧莊較技之時,侄兒戲弄智圓及拋錘誤傷之事,確屬輕狂不當,既經叔叔訓教,今後絕不再犯!但對這四靈寨的爪牙之輩,卻不能輕饒,因為暗算我們可恕,為害世人難容!就以今夜毒麵、毒煙,及房舍中的機關之類看來,這座金鷲寺內,已不知有了多少屈死冤鬼?四靈寨聲勢太大,手段太毒,江湖之上,人人側目而畏其兇鋒,含憤在心,莫敢一吐!今後侄兒只要發現四靈寨任何一處明樁暗卡,一定把他們化作飛灰,劍劍誅絕,以儆兇邪,伸張江湖正義!

  「不然難道我們八年埋首,茹苦含辛,學來的這一身功力,就為了報卻一己私仇,殺一個千毒人魔和『單掌開碑』胡震武老賊面已?恩師曾說過,自他老人家等人,隱居以來,江湖之中奸邪得勢,魑魅橫行,亟須有所整頓,所以『殺』並不戒,戒之在『妄』!就拿這柄青虹龜甲劍的昔年故主大漠神尼來說,身為佛門中人,不但也在一夜之間,仗此三尺青鋒,連斬六十七名萬惡不赦的汪洋巨寇,至今傳為美談!人人敬仰不已麼?」

  呂崇文展眼之間,連斬三僧,偏又說得頭頭是道,慕容剛一時真還無話相駁!

  想起八年前,此子目睹父母遭禍,忍淚不流的那副怨毒眼神,和遠上恆山,無憂師伯嫌他一身殺孽,不肯收錄等事,知道這是劫運使然,一干奸邪,恣肆太久,如今碰上這位小小殺星,一柄青虹龜甲劍,不知要有多少綠林賊寇,斷肢飛頭,開膛破腹!

  呂崇文見慕容剛默然無語,以為對自己生氣,忙又涎臉笑道:「侄兒年輕,不會說話,以後盡量少殺就是!叔叔最疼我的,不要生氣,我們看看馬去!」

  慕容剛與呂崇文情逾父子,便真想發脾氣,也發不出來!何況仔細一想,呂崇文所說,確甚有理,按照一路所見四靈寨爪牙,及千毒人魔叔侄的種種惡行,以及當年之事,難道還說不上死有餘辜?罪有應得?所以根本就未生氣,聽呂崇文提起馬匹,心內到是一驚,暗想方才若非寶馬長嘶,毒麵入腹,與南天義等三人,豈不成了這金鷲寺內的新死冤鬼?但寶馬不會無故驚嘶,不要被兇僧有所傷害?

  忙即趕到寺後一看,黑、紅、白三匹駿馬,驕立廊下,神駿如常,引導三人入寺的那個知客僧人,卻已腦漿迸裂,地上還遺有一柄戒刀。顯係想來暗算,被寶馬奮威踢死,前殿又起爭鬥,所以屍體尚未收拾,也顧不得再害寶馬!

  慕容剛真為自己這匹烏雲蓋雪擔心,見牠不但無恙,並還踢死一名兇僧,不由高興已極,伸手一撫馬背,寶馬昂頭擺尾,一聲驕嘶!慕容剛乘這烏雲蓋雪寶馬,昔年在白山黑水之間,肝腸似鐵,義氣如雲,不知做了多少除暴安良,扶危濟困之事!

  牠這一嘶,嘶得慕容剛英風盡復,劍眉軒動,星目閃光,向呂崇文說道:「我們今後處置任何人,任何事之前,先盡量憑自己的良知,加以判斷,當寬則寬,當厲則厲!當放則放!當殺則殺!你說得一點不錯,江湖中危機四伏,荊棘叢生。稍微善良軟弱之人,不但隨處受人欺凌,並隨時有喪生之禍!若不能剷除不平,造福人群,要這一身武學何用?自此我們便憑掌中三尺青鋒,頸內一腔熱血,從頭整頓這齷齪江湖!回山後,兩位老人如若降罪,我與你一齊領責!」

  呂崇文見慕容剛竟被自己說服,不由高興已極,這金鷲寺規模不大,四個兇僧,均已涅槃,三人自己從廚下找些食物,試過無毒,胡亂充饑,並略為歇息。

  天明以後,因這寺內設有機關,不必留以貽禍,遂放起一把大火,策馬南行,仍往浙江方面進發。

  南天義在馬上向慕容剛笑道:「我們被困密室之內,呂小俠劍一出鞘,南天義便知不俗,但想不到是大漠神尼昔年故物!但江湖傳言,當年大漠神尼劍劈西域魔僧之後,即將所用青虹龜甲劍,投入天山絕壑,誓不再用,不想今日重現江湖!

  「據我所聞,大漠神尼嫉惡如仇,在這柄劍下喪生之人,不下二、三百之眾!所以除青虹龜甲劍本名以外,此劍又名『天下第一煞劍』!慕容兄與呂小俠,雖然真人不肯露相,但南天義窺一斑可測全豹,二位均身懷極高武學,再有這稀世寶物在手,綠林宵小之輩,大概又是一次劫運當頭,無可奈何誅於絕藝神兵之下了!」

  慕容剛對這南天義的器宇風懷,著實欽佩!此時更震驚他關於江湖掌故,幾乎淵博到無所不知!聽他又在讚許自己,微笑說道:「武林中高人無數,我們叔侄這點微末之技,不值方家一笑!到是南兄在巢湖較技,憑空彈指,點那九華惡寇西門泰五陰重穴之時,所用六合拳中,揉雜著的八九玲瓏手法,確是一種絕傳已久的內家絕藝呢!」

  南天義笑道:「慕容兄眼光畢竟高明!這八九玲瓏手法,我確是近六、七年來得了一冊秘笈以後所習,無師自通,功候還差得太遠,真正遇上高手,原形立現,慕容兄再加謬讚,便使我汗顏無地了!」

  三人一路談笑,不覺已到安徽東南的寧國縣境,慕容剛雖然聽說八年前贈送自己雕鳳玉珮的白馬白衣女子,往南海朝香,所以想由江浙沿海南行,一來訪查「千毒人魔」西門豹的蹤跡,二來如能遇上此女,也好看看是否就是四靈中聲譽最好的天香玉凰嚴凝素!

  但寰宇之大,又無準確去處方向,這種希望,未免太已虛渺?而千毒人魔行蹤尤其詭秘,更非一時可以尋得!四靈寨約會之期又遠在明春,故而身上並無急事,每到一處,均隨意徜徉遊覽。

  南天義有位老友,住在這寧國縣城之中,既然路過,正好順便探視,三人遂落店投宿,準備明日再行。

  晚飯用畢,南天義自去訪友,慕容剛、呂崇文則上街流覽,彼此歸來之後,因時間還早,齊在房中閒坐飲酒。南天義持杯在手,無意之中,偶一抬頭,面上神色忽然一變!

  慕容剛何等機警?知道必有岔事!順著南天義目光看去,只見房中屋樑之上,貼了一張長白紙條,條上字跡雖看不清,但末尾因署名稍大,慕容剛卻已看了個一真二切!當年往事,立時電映心頭!

  霍地輕伸猿臂,止住南天義作勢欲縱的身形,抄起桌上的一雙竹筷,躍起當空,就用手中竹筷,把那樑中紙條,輕輕夾下!

  南天義見他這般小心,取出銀針一試,紙上未如所料,絲毫無毒,只寫著兩行字跡道:「鐵膽書生!你倘若膽真如鐵?明日夜間,請到浙江百丈峰下的古塔塔頂一會,彼此了卻八年舊債!」

  下面赫然署著八個大字「千毒人魔」西門豹啟!

  慕容剛閉眼皺眉不語,呂崇文卻見這千毒人魔不找自來,親仇眼看可殲其一,頗為興高采烈!叔侄二人,各懷心事,輾轉枕席,連南天義也攪得一夜未曾睡好!

  次日清晨即行,那百丈峰屬天目山派,在浙江省內,鄰近安徽,離這寧國縣城,本就不算太遠。慕容剛的烏雲蓋雪,和呂崇文的火騮駒,又是千里良驥,雖然南天義的白馬稍弱,延慢不少腳程,但天過晌午,也已到了百丈峰下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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