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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


  智圓兇僧,性如烈火,一聞笑聲,偏頭問道:「呂……小朋友,你恥笑洒家作甚?」

  呂崇文端茶就口,微笑說道:「我笑的是你這位大和尚,說話太已輕鬆,開口便是戰個五百回合,你準知道五合之內,你那對金錘出不了手麼?」

  這一來,把那智圓兇僧,氣了個哇哇怪叫,手中金錘一碰,噹啷啷的一片震耳交鳴,向呂崇文暴吼說道:「無知孺子!你是何來歷?竟敢出此狂言!五回合之內,若能使洒家金錘出手,江湖之中,從此便無『智圓』二字!」

  呂崇文緩緩起身,向慕容剛笑道:「慕容叔叔!侄兒去代主人警戒一下這狂妄兇僧!」

  慕容剛雖然覺得,不到必要時期,不必出手,但事已至此,只得低聲說道:「這頭一場對方指名叫陣,本應讓主人親自下場,你既已接口,可不許隨意傷人,及顯露本門心法!」

  呂崇文恭身答道:「侄兒理會!」他連手中茶杯,均未放下,笑吟吟地走到兇僧「金錘羅漢」身前,眼皮微抬,慢慢說道:「大和尚我們要說話算話,五回合之內,你金錘若是出手,便當從此遁跡山林,真正的以貝葉金經,參禪學佛!倘或不然,在下願以純金,為大和尚再鑄一對金錘!呂崇文初入江湖,表示禮讓,就以手中這盂茶水,會會大和尚的成名兵刃,五回合之中,前三招我只避不攻,第四招還招,第五招就使你的金錘出手!」

  智圓兇僧的一對八角金錘,威震皖南,無人敢加輕視!如今面前這位英俊少年,竟要以一杯茶水,賭鬥雙錘,還並說下那等狂言大話。不但與兇僧同來的「青陽雙煞」等人嗤然訕笑,就是主人這邊,除慕容剛含笑,南天義凝神注視之外,餘人有點覺得呂崇文話說太滿,頭一陣恐怕就要自挫銳氣!

  智圓此時不怒反笑,搖頭啞然說道:「洒家闖蕩江湖二、三十年,尊駕這等口吻,真還第一次聽到!自古英雄出少年,尊駕小視智圓,智圓可不敢小視尊駕,敬遵台命,領教高明!先接洒家這第一招『雷動萬物』!」左右雙錘,摟頭蓋頂,帶著無比驚風,奮力下砸!

  但智圓知道對方年歲這麼輕,既敢出此狂言,可能真有實學!前三招聲言只避不攻,輕功必有專長,倘若自己按著對手過招,一力降十會的去硬砸硬打,可能徒勞無功!所以錘到臨頭,倏然收勢,料定呂崇文非閃即退,自己看準方向,跟蹤追擊,大概第二招就可以把這初出茅蘆的無知小兒,毀在雙錘之下。

  那知兇僧這招「雷動萬物」,卻未能使呂崇文移動分毫,人家真已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地步,對於這種雙錘威勢,視如無睹,呼呼驚風當頭下砸,呂崇文依舊單手持杯,神色自若!

  智圓雙錘一收,呂崇文抬頭向他微微一笑,可把個有名兇僧,僵得面紅耳赤,羞愧難當!他這時因猛然收勢,一對八角金錘,仍然斜舉半空,鋼牙一挫,右手金錘從半空悠走弧形,「橫掃千軍」,攔腰掃攻,左手金錘連肩帶背,順勢斜砸!心想這回不用虛招,對方非躲不可,這樣橫掃斜砸,勢必往上方閃避,那時施展自己金錘絕技,飛身凌空「錘震山川」,定能克敵奏效!

  那知呂崇文方才靜若處子,此時卻捷逾閃電,兇僧雙錘舞處,面前人影已無,有人笑聲說道:「大和尚留神,還有三招,請你把穩金錘!」

  智圓暗挫鋼牙,一聲不響,右肩微塌,「回身打虎」之式,雙錘疾揮如風,旋轉身軀,再度向呂崇文攔腰掃到!

  呂崇文真氣一提,全身毫未見動,飄然而起四、五尺高,一對金錘,險煞人的貼著靴底掠過!

  呂崇文索性氣他,拿準分寸,竟然腳點他打空的金錘,微用真力,飄身縱出丈許,兇僧卻感錘頭重若千鈞,重心一失,腳步蹌踉,不是膂力尚強,左手中的一柄金錘,幾乎把持不住,墜落地上!

  智圓兇僧縱橫皖南,殺人無算!今日當著這多江湖中成名人物,金錘三舉,不要說是得勝傷人,連對方手中一杯香茶,都未能使他潑出半點!難堪羞急之下,頓起兇心,一看呂崇文是背向自己縱出,遂搶前幾步,右臂一探,好像是用右手金錘,點打敵方後背。

  但就呂崇文身形將著地未著地,最不易騰挪閃躲的剎那之間,暴吼一聲:「小兒還不納命!」,左臂掄圓,竟來了個脫手飛錘,一柄金錘疾若流星,砸向呂崇文後腦!

  武術之中,最高明的就是制敵先機!這智圓兇僧的一舉一動,好似都在呂崇文的預料之內,他這脫手飛錘,算盤打的原妙,以為對方出於意外,絕難躲閃,金錘重有三十六斤。砸上必然腦漿迸裂,筋斷骨折。

  那知呂崇文腳尖才點地面,身軀微轉,業已退回數尺,面對兇僧飛錘才出,一探左手,便自接住,含笑說道:「大和尚面紅耳赤,想是勞動過甚,請用杯香茶解渴!」右手一傾,杯中香茗化作一片白光,向智圓兇僧迎面潑去!

  智圓連攻四招,已失一錘,對方這個俊美少年,身法靈妙已極,但卻看不出是何家數?動手之前雖曾說過第四招還手,但也想不到就是用手中的香茗回敬!

  人距甚近,白光飛到,無法再閃,兇僧以為這是內家水箭傷人的那一類上乘神功,趕緊運氣周身,翻左掌護住面門,想以鐵布衫功力度過此厄!

  那知香茶過處,兇僧滿面生涼,襟袖之間,鬧了個淋漓盡致,卻並無任何傷痛感覺!這才曉得自己小題大做,對方是揶揄性質的隨意一潑,哪裏是什麼內家絕技水箭傷人?一氣一急一羞一怔之間,掌中一震,呂崇文手執自己的一對成名兵刃,八角金錘,退身已到兩丈以外!

  智圓兇僧生性極暴,眾目睽睽之下,自己如泥型木雕一般,任人戲弄,五回合之內,雙錘如言出手,情何以堪?心中一急,逆血上沖,眼前頓時一黑,人便暈倒!

  呂崇文恰在此時,把智圓兇僧的一對金錘凌空拋起,口中隨意的說了一聲:

  「大和尚!我們隨意遊戲,不必認真,這金錘還你!」

  智圓暈倒栽跌,那顆肥大光頭,無巧不巧的正好與空中落下的八角金錘,撞個正著!「噗」的一聲,腦花四濺,大和尚功行圓滿,委化歸西!

  慕容剛劍眉一剔,面罩寒霜!呂崇文知道自己把事作錯,不敢仰視慕容叔叔的雙眼懾人神光,默默無言,低頭歸坐。顧氏家人趕緊將智圓遺屍搭過一旁。

  「青陽雙煞」中那位莊稼漢打扮,至今一語未發的竇一鶚,慢吞吞地站起身來,從腰間摸出一對判官筆,走到場中,向呂崇文冷笑說道:「呂朋友小小年紀,作事如何這等狠毒?智圓大師藝業不敵,被你盡情戲弄之餘,勝負已分,還再拋錘傷人,算的是那門俠義,竇一鶚雖然有眼無珠,看不出足下師承何派,但生平愛會高人,朋友肩頭雙劍,古雅不俗,可肯下場,指點竇某幾手?」

  「天龍劍客」陶萍知道「青陽雙煞」不但武功甚高,嘴皮尤其刻薄,恐怕呂崇文閱歷太淺,臉上掛不下來,長劍嗆啷出鞘縱到場中,向竇一鶚抱拳笑道:「竇當家的不必責人過甚!呂小俠還錘在先,齊雲寨主暈倒在後,無心之失,為在場之人目所共睹,我們這種闖蕩江湖之人,終日刀不離身,常言道得好:『瓦罐不離井口破,將軍難免陣中亡!』生死二字,算不了什麼大事!竇當家的判官雙筆,威震皖南,向有『生死手』之譽,在下願以幾手俗淺劍術,領教高招,竇當家請!」左手挽訣,長劍一領「舉火燒天」,凝神開式!

  竇一鶚微微冷笑,不再說話,判官雙筆「巧打陰陽」,一橫一豎,向「天龍劍客」陶萍的右脅左肩,同時點打。

  陶萍劍花一錯「脫袍讓位」,竇一鶚雙筆走空,一縷寒光已向眉心刺到,低頭避劍,撤筆還招,二人戰在一處。

  慕容剛與呂崇文,因這「天龍劍客」陶萍的外號,與無憂頭陀所傳的禪宗「天龍掌法」相合,要想看看是否系出同源?但仔細觀察之下,陶萍所用天龍劍法,似是少林一派,雖亦頗為精妙,但與「太乙奇門劍」及「卍字多羅劍」法等武林絕藝,仍不能同日而語!

  竇一鶚判官雙筆,劃拿點打,威勢不凡,但在內家真力方面,似較天龍劍客稍弱!

  戰到五十合以外,天龍劍「春雲乍展」分心點到,判官雙筆交叉十字,往上硬開!

  陶萍一聲輕笑,右腕一沉,劍筆相搭,一黏一領!猿臂微伸,縱身跳出圈外,劍交左手抱拳笑道:「竇當家的,陶萍承讓!」

  竇一鶚一著使差,被「天龍劍客」陶萍,用「黏」字訣,領開雙筆,把胸前衣襟,微微點破,知道人家劍下留情,臉上一紅,默然退下。

  「展翅金鵬」顧清,見五陣之約,己方業已連勝兩陣,不由大喜!親自下位,接回陶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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