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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


  慕容剛見這傅君平蓄意專鬥自己,劍眉雙展,哈哈一笑,還未答話,那位「雙首神龍」裴伯羽業已攔住傅君平,正色說道:「三弟你方才言道,四靈寨成名不易,我們身為令主,一切舉措,自然更應遵照江湖規戒,以作表率,不可為了些微閒氣,貽笑大方!慕容大俠叔侄,業已定約明春拜山,此時何必如此?」

  傅君平神色微變,頓時換了一副吟吟笑臉道說:「二哥說哪裏話來?我與慕容大俠,素昧生平,怎會有甚意氣之爭?不過因為近年來,武林之中的那些所謂高手,多半欺世盜名,一無實學!今日真正高人在座,想故意激將,一領教益而已。二哥如此說法,小弟置身何處?來來來,慕容大俠,我敬你一杯,以表歉意。」自桌上取過壺,便為慕容剛斟酒。

  慕容剛自一見傅君平,就覺得此人陰晴不定,喜怒無常,極為難鬥!此時見他提壺斟酒,以為又要較量內功,人家身為四靈之一,豈敢輕視?雙手擎杯,把真氣調穩,凝神相待。

  傅君平輕輕一笑,斟酒滿杯,毫未用甚手法,慕容剛把事料錯,臉上微紅,舉杯一傾而盡,與呂崇文雙雙起立告別!

  別人不知細故,但「雙首神龍」裴伯羽,卻深悉「毒心玉麟」傅君平,對這慕容剛因某種隱情,銜恨甚切!

  慕容剛是自己多年睽違的二弟引來,倘若當面鬧僵,極難處理!見他叔侄告辭,正合心意,轉身取過一支龍形金令,向「九現雲龍」裴叔儻笑道:「慕容大俠叔侄,雖然明春來此拜山之時,彼此在敵對地位,但今日卻為我金龍堂嘉賓,不能稍失江湖禮數!愚兄特煩賢弟父女,持我金龍堂令,代為送客百里,若有我寨中子弟,膽敢絲毫冒犯,叫他們提頭來見!」

  裴叔儻父女何曾未看出眼前僵局,含笑接令,與慕容剛叔侄,回轉所居聽水軒,收拾行李馬匹,裴伯羽與傅君平二人,也親自送到翠竹山莊的莊門以外。

  行約十里,慕容剛叔侄與裴叔儻父女,雖然氣味相投,也不能久聚不別,堅請回馬。

  裴叔儻知道二人身懷絕藝,豈肯要自己父女,持令相送?遂勒馬停蹄,喟然說道:「慕容老弟!我父女與賢叔侄,雖然萍水新交,但彼此肝膽相投,無異十年舊友!裴令主是我族兄,暌違已久,此番率小女遊覽中原,便道王屋,才偶然相訪。在四靈寨翠竹山莊之中居停數日,看出寨中勢力雖眾,莠過於良,尤其玄龜玉麟兩堂之下,倒行逆施之事,不一而足!種因得果,天理循環,加上寨中各人,經常互相猜忌爭權,一旦有旗鼓堂堂的強大外力驟加,必然瓦解冰消,分崩離析!

  「因此尚想伺機規勸我族兄,及早抽身,嘯傲林泉,免得把一世英名平白斷送!無論我族兄聽納與否,老朽父女七日之內,也將去南遊,領略江淮文物之盛!

  「呂小俠震斷『白衣勾魂』的螳螂陰爪,所運神功,據老朽看來,絕不是易筋經的反震回元之力,到像是玄門罡氣,或是佛門之中的一種秘傳神功!縱目江湖,以如此年齡,而能到如此境界者,實如鳳毛麟角,欽佩無已!分袂在即,賢叔侄與那位胡香主結怨根由,裴叔儻尚不知情,可能為我一道麼?」

  慕容剛對這「九現雲龍」裴叔儻頗為欽敬,呂崇文更是與那位裴玉霜姑娘情意相投,雙方彼此年歲尚輕,談不上什麼愛慕之念,但就這一日相聚,臨歧分手,也覺得黯然神傷!聽人家問起與「單掌開碑」胡震武的結怨根由,遂侃侃而談,除藝出雙奇一節仍未明言之外,慕容剛一併告知裴叔儻父女,自己二人於明春拜山期前,行蹤也在江南一帶,前途或可相逢,再行暢敘。

  裴叔儻也久聞梅花劍呂懷民之名,得知詳情,嗟嘆不已,彼此互道珍重,揮淚而別。

  ▼九 江湖恩怨

  話說「千毒人魔」西門豹老巢係在皖南九華山,但平素行蹤,卻多在江浙一帶。慕容剛等二人,知道此人不比四靈寨,居無定所,飄忽難尋,反正由晉經豫,轉奔江南,順道一遊九華,未嘗不可。

  這日來到安徽中部,因慕巢湖之勝,把馬匹寄在店中,信步前往。

  巢湖範圍甚廣,約有四、五百里,為皖中第一名湖,湖中孤山數座,波靜淵涵,嵐光黛色,蒼分極浦,翠入高樓,景物甚稱佳妙!

  湖邊停有一隻大船,船家是個虎背熊腰的精壯大漢,見二人徘徊眺覽,上前搭訕問道:「二位尊客,可是有興遊湖?我這船上寬大舒適,酒菜又好,價錢算得特別便宜,包你滿意!」

  慕容剛笑道:「我們路過貴地,正要遊湖,船家你多準備些美酒佳餚,船錢不會少給。」

  船家喏喏連聲,等二人走入艙中坐好,解纜搖櫓,蕩漾綠波,蒼茫煙水,澹蕩空靈,呂崇文不由想起那裴玉霜姑娘的美妙簫音,若在此間,吹奏一曲,該有多好?

  船到中流,大漢停櫓任船隨波容與,走到後艙為二人整頓飲食。

  慕容剛憑欄四眺,見自己所乘這條大船的丈許之外,尚有一條小船,船中坐著一個中年道人,和一個五旬上下的葛衣老者,船板之上,也擺著幾色酒菜等物。

  老者背身而坐,相貌看不真切,道人卻朗目修眉,神儀不俗,一抬頭正與慕容剛目光相對,彼此微笑點頭照應。

  這時後艙之內,盤碗叮噹,操船大漢一面整頓菜肴,一面隨口笑道:「兩位尊客貴姓,這湖中的姥山之上,明日倒有一場熱鬧好戲,尊客膽量若大,正好看上一看!」

  呂崇文年輕喜事,聽說有熱鬧可看,含笑答道:「我姓呂,那是我慕容叔叔,船家所說的姥山,是否就是前面湖中隱隱的那座島嶼?怎的看熱鬧還要有膽量呢?」

  慕容剛恰好回頭,與那船家大漢,眼風一對,大漢竟似有點畏懼慕容剛目中的炯炯神光,偏頭答道:「尊客有所不知,我們本地的姥山雙傑,與皖南的綠林道上朋友,結下樑子,定期明日,雙方各約高朋,就在姥山之上,作一了斷。熱鬧雖然熱鬧,但那種刀光劍影,血肉橫飛的驚險場面,沒有幾分膽量的人敢去看麼?」

  慕容剛雖然覺得這船家甚是精壯,言語之中,並對武林之事,頗為熟悉,但也未往深想,與呂崇文二人,憑欄笑語,眺覽景色。

  船家送上酒菜,頗為精美,尤其那酒,色如琥珀,濃烈異常!斟在杯中,高出杯口分許,仍不外溢。

  慕容剛英雄好酒,擎杯在手,一飲而盡,果然醇香無比,笑向後艙叫道:「船家你這酒真好,下船之時,勻你一瓶帶走如何?」

  操船大漢自後艙走出,手中執著一個長頸白色磁瓶,向慕容剛笑道:「尊客方才所飲,是遵照蘭陵古法秘製的鬱金香酒,但年數太少,難稱上品,這白磁瓶中所貯,是五十年陳酒,不遇上尊客這種識家,真還不肯拿出來賣,你先嘗上一杯,品味品味!」

  就慕容剛手中,斟了一杯,色香果更醇烈,慕容剛含笑稱謝,舉杯就口,眼前突然金光一閃,「噹啷」一聲,大漢手中的白磁酒瓶,被一枚純陽道簪擊得粉碎!

  這時慕容剛酒已入唇,腹中立時一片火辣辣的感覺,情知不妙,趕緊凝聚一口真氣,護住心頭,並閉死全身經脈穴道!低聲向呂崇文道:「這酒中蘊有奇毒,快取你身邊的寒犀角與我!」

  操船大漢手中白色瓷瓶,被那憑空飛來的純陽道簪擊碎之後,業已縱到船尾,見慕容剛盤膝坐地,雙頰飛紅,知道酒毒已發,哈哈縱聲狂笑說道:「就憑你們兩人,也敢得罪名震天下的四靈寨中人物,太爺酒中下的斷腸毒散,一滴入口,有死無生!剩下一個乳臭小兒,請你嚐嚐這巢湖湖水滋味!」

  呂崇文怒發如狂,凝集玄門罡氣,劈空遙發一掌,一面卻趕緊從懷中取出臨下天山之前,無憂頭陀所贈的那根形似牛角之物,遞向慕容剛的手內。

  相隔丈許的那隻小船之上坐的中年道人,這時也站起身形,怒聲叱道:「大膽狂徒,竟敢以毒酒傷人,還不與道爺納命!」袍袖一拂,也是一股勁氣,劈空而至!

  誰知道這一下卻反而救了那船尾大漢,因為中年道人,與呂崇文是同時動作,呂崇文當面吐掌,中年道人卻在側方拂袖,兩股勁氣在大漢身前互擊,彼此抵消不少威勢!

  但呂崇文的玄門罡氣畢竟高明,雖然被那中年道人所發劈空勁氣從橫裏無心一擋,餘波所及,仍然把那大漢,震得口吐鮮血,翻身躍落湖內!

  呂崇文顧不得與那拔刀相助的鄰船中年道人招呼,回頭趕緊察視自己的慕容叔叔!

  慕容剛若非這八年來在宇內雙奇的耳提面命之下,內外功行,突飛猛進,就這剎那之間,早已命喪黃泉!如今僅靠一口真氣護住心頭,人已不能開口說話。

  寒犀角接過,勉竭餘力,塞向口中吮吸汁液吞下,腹中的那種熱辣之狀,始覺稍好,但汁液無多,解毒仍感不足!

  呂崇文見狀,趕緊找來清水,從慕容剛口中取出寒犀角,磨成一杯濃汁,服侍他飲下,這時船底之下,咚咚作響,霎時被人鑿穿數洞,水已進艙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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