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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二


  ▼四五 宇内三奇

  且说次日清晨,“痴佛”红云赶回金龙寺中,一进方丈室内,便向“病佛”孤云叫道:“北岳无忧、南海妙法与那个‘天香玉凤’严凝素,均已即将来此拜会,我们赶快放掉吕崇文,仅留下那柄青虹龟甲剑好了!”

  “病佛”孤云被他叫得没头没脑,皱眉问道:“四师弟怎的说话如此笼统?无忧、妙法来此由他来此,我们却要放那吕崇文做甚?”

  “痴佛”红云因一夜急赶,说话未免冲口而出,一切因果均未叙明,无怪大师兄听得胡涂,连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好笑!遂啜了一口香茗,把妙法神尼自认是大漠神尼师妹之事,细说一遍,然后笑道:“大漠妖尼既有嫡亲师妹在世,我们与吕崇文即无嫌怨可言,继续将他囚禁慧光塔中,不但徒与静宁老道结仇,也授人一种以大压小、以众凌寡口实,所以小弟业已答允无忧、妙法,在他们到此之前放人扣剑!”

  “病佛”孤云一想,妙法神尼既然出面承担,她师姊大漠神尼与本门的一段前仇,则吕崇文确无再行囚禁之理,遂点头说道:“四师弟长途跋涉,且请稍息,我去释放那吕崇文,并通知二师弟、三师弟,回到寺中,按照武林规矩,正大光明的接待无忧、妙法!”

  说完便往慧光塔方向走去,但边走边想:无忧、妙法,昨夜均与四师弟“痴佛”红云朝相,则来这金龙寺中留书及慧光塔顶扰闹之人,难道是北天山冷梅峪的静宁道长?这样一来,金龙四佛会斗宇内三奇,倒真是近三十年来的一段武林大事!

  到得慧光塔内,把一切情形,细告醉、笑二佛以后,便自启锁开门,准备放人!

  吕崇文今日态度更见安详,连昨夜的冷傲神色均已除去,在“病佛”孤云告知冤仇业已有主承担,与他无涉,从此便可自由行动,或返中原,或在此相候令师,均无不可,但那柄青虹龟甲剑,因系两派结怨主物,却仍须留在这金龙寺内以后,只是微微一笑,右掌斜举,劈空一击,那扇由寸余粗细钢条所铸的窗棂,竟自轻轻易易的应手全毁,飞坠塔下,现出方圆二尺的一个窗洞,凡属稍具有轻功之人均可一穿而出!

  病佛等人因事出意外,愕然互相惊视之时,吕崇文纵声笑道:“何必劳驾孤云大师亲来释放?你看吕崇文是否随时均可离此?不过心中总觉贵派先德法元,平生所行,邪恶已极,才以一个佛门弟子,得号‘魔僧’!北天山绝顶,大漠神尼的青虹龟甲剑下,委实斩者无罪,倘若竟把此事,当作深仇大怨,一来不是学佛参禅之人的明心见性之道,二来循环报复,世世生生,何时方了?所以不愿仇上加仇,宁愿忍辱负重,暂居此间,静待大师等悟彻真如,消除嗔念,化解一场天惊石破的浩劫奇灾,为一桩流传百世的武林佳话!

  “吕崇文虽然人微言轻,但既有所得,不敢不告,请听金龙寺内的钟声已响,我恩师与无忧师伯、妙法师叔想必齐来,但愿三位大师,能珍惜西域一派的缔创艰难,不必各走极端,则吕崇文这数月幽居,便不算毫无价值的了!”

  话完昂然举步下塔,“病佛”孤云真有点为这少年英风豪气所折,加上前寺钟鸣不已,知道果然有人明面入寺拜会,遂顾不得再去思索那粗的纯钢窗棂,怎会被吕崇文一掌整个击碎之故,忙与两个师弟奔往前寺!

  等病、醉、笑三佛与吕崇文四人,到达金龙寺中,“痴佛”红云业已陪着一个须眉奇古的披发头陀,一个缁衣老尼与一个骨傲神清的绝美白衣女子,在禅堂之上谈话。

  吕崇文见自己的严凝素姑姑侍立那位缁衣老尼身后,不问可知,定是南海小潮音的妙法神尼,遂上前一一礼见。

  严凝素心中本以为吕崇文这等气傲心高少年,被禁这久,一定急怒填膺,那知他此时脸上神情,却笑吟吟的如同没事人儿一般,不由心中大诧,柳眉接连几皱,思忖其中缘故。

  吕崇文看出她心思,走到身边,低低笑道:“这几个和尚,除了不知天高地厚,有点狂妄自大以外,还并不算太坏,我慕容叔叔伤势也已痊愈,少时就来,倘若他们识得好歹,严姑姑劝劝妙法老前辈,趁这藏边一会,双方各释嫌怨,把当年北天山之事化解,免得西域中原,永成世敌!”

  严凝素见吕崇文不仅不想报复被囚之恨,反而请自己劝恩师化解双方嫌怨,自然大出意外,但听得慕容刚无恙,并即将来此,芳心之内,更觉一宽,遂微微颔首示意。

  此时金龙寺四佛与无忧、妙法均已礼见,“病佛”孤云听吕崇文讥诮自己师兄弟狂妄自大,不知天高地厚,语意之中,颇为轻视!心中自然有气,但对方师长已到,不再向小辈斗口,只得强作大方,含笑说了一声:

  “无忧、妙法二位……”

  突然寺外云钟“当”然又响,“病佛”孤云眉尖略挑,侧顾“醉佛”飘云说道:“寺中传钟报讯,又有人来,这回想是北天山冷梅峪的静宁道友,我在此陪客,二师弟代我出迎。”

  “醉佛”飘云起立踅出,少时果然迎进一位神如古月苍松的静宁道长和潇洒英武的铁胆书生!

  严凝素关心最切,一双秋水眼神凝注慕容刚,觉得意中人不但依旧英风俊朗,反而更添了几分安详之气,心中一喜,娇靥以上,自然而然地梨涡微露,笑意盈盈!

  慕容刚当然也领略到心上人原来眉尖聚集的悬念离愁,在一见自己之下,涣然冰释的那份深切关垂情意!但因妙法神尼在座,自己早经静宁真人指点,目光只与严凝素一接便收,走到妙法神尼身前,整顿衣冠,恭谨下拜说:

  “弟子慕容刚,拜见潮音庵主妙法前辈!”

  妙法神尼的一双炯炯神目,自一见慕容刚,就在留意观察,这剎那之间,所得印象颇佳,觉得此人丰神倜傥,并极其沉稳的安详,毫无轻浮佻挞之状,爱徒慧眼果然识人,遂伸手命起,含笑说道:“彼此均在客中,贤侄不必多礼!”

  严凝素知道师父脾气极怪,但偷眼看见妙法神尼对慕容刚之神色,心中积压甚久的一块大石,已自落地!

  “病佛”孤云俟诸人礼毕坐定,小僧献过香茗,向无忧、静宁妙法等人合掌为礼,微笑说道:“宇内三奇齐降西藏,实在令这阿耨达池及金龙寺一并生辉!孤云不善虚语,此次远赴皋兰,得罪贵门下,全为本派欲复当年北天山绝顶的一剑之仇,闻我四师弟传言,潮音庵主愿意承担令师姊昔日所为,独揽此事么?”

  妙法神尼微哼一声,静宁真人已先笑道:“昔年北天山绝顶,青虹龟甲剑对抗日月金幢的一场震惊江湖大战,大漠神尼是应中原武林各派之请,方始出手!就事论事,魔僧法元一身武学固然超卓无伦,但心性之劣,却与四位大难以相比,残酷乖寡,所作所为,西域声名之狼藉,才引起南北少林一致公愤,出面联合各派,邀请大漠神尼出手,诛除这佛门败类,魔僧死后,西域一派的清誉遂复,此后十年西域参禅,更赢得举世武林交相赞佩!

  “故贫道据此进言,大漠神尼不仅与贵派无怨,且有深恩,四位大师佛门高僧,皆具灵机妙谛,对此当有善知善识!贫道惟恐潮音庵主与四位大师见面之下,万一有所误会,特于昨夜先行赶来留函,天山一剑,皋兰一掌,再加上我这小徒的数月被禁,双方嫌怨,应可相消,把一场武林浩劫,化成一片祥和,既免得中原、西域永生门户之争,四位大师功德,也自无量!”

  静宁真人的这一番话,入情入理,“病佛”孤云几乎无话可答,只得把面容一冷,强辞夺理说道:“昔日之事是非,殊难论断,各执各理,根本无法辩明!三位大驾既临,潮音庵主又说明大漠、南海,是一派,愿意承担此事,则不如仍按武林向例,彼此比划一下,四佛对三奇,我们虽然多出一人,但慕容、严、吕三位小施主,联手齐上,也可算得一位,金龙寺四佛如败,不仅交还青虹龟甲剑,并从此约束门下,永谢江湖,不谈武学!如若侥幸承让,则拟请潮音庵主出面,邀来南北少林十位高僧,到这阿耨达池畔的金龙寺内,为先德法元,做三日水陆道场,并将那柄青虹龟甲剑,改铸日月金幢,便算了断两家之事!这样无论孰胜孰负,均引不起甚么浩劫奇灾,三位大概也不能责怪孤云师兄弟们一意孤行,妄自狂大了吧?”

  妙法神尼见这位“病佛”孤云竟也颇擅词令,所说听去似乎颇合情理,其实他们如胜,自己需邀少林十僧,来此为魔僧法元,作三日水陆道场,并毁去青虹龟甲剑,改铸日月金幢,西域一派自然光辉万丈!但己方如胜,他那永谢江湖、不谈武学,却是虚无飘渺的一句空话!不由心中有气,正待驳他几句,却见静宁真人向自己微施眼色,笑向“病佛”孤云说道:“贫道等如若怕事,也不会迢迢千里,远来藏中,不过总觉得凡事必需先尽人力而然后凭天,大师们既然必欲赐教,则只好客随主便,我们大概不必像一般俗手,呼号掷刃拆招换式,四位大师有何高明办法?”

  “病佛”孤云点头笑道:“静宁道友快言快语,我这金龙寺外的阿耨达池,号称藏中圣地,景色尚佳,孤云命人设置座椅、香茗!就在池上较技如何?”

  宇内三奇一齐点首,“病佛”孤云遂命人安排,合掌引道众人,走向金龙寺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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