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诸葛青云 > 一剑光寒十四州 | 上页 下页
八〇


  妙法神尼长眉微剔说道:“阿褥达池金龙寺内,最狠的不过是‘病、醉、笑、痴’四佛,此僧每逢开口说话以前,总是痴笑连连,我猜他不是‘笑佛’定是‘痴佛’。我虽不愿轻易出手,但看出此僧功力确实不凡,妳须把我为你特制的南海铁鳞剑鱼鱼皮软甲贴身穿好,以防不测!”

  严凝素笑道:“这副铁鳞剑鱼鱼皮软甲,在翠竹山庄会上,已替弟子挡了一次淬毒鱼肠的刺胁之灾,灵效极好,自下山来,时时都在贴身穿着!”

  妙法神尼点头说道:“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!我们万里远来,人地均生,时时都应防备对方突作无耻鬼蜮行径,现在入藏未深,已有人现身加以拦阻,所以断定前途必然多事!不过这一路之上,居然未曾发现你无忧、静宁两位师伯的丝毫踪迹,究竟他们已否入藏,乃是否已与金龙寺四佛朝相过手,均不得知,我们只好径赴阿耨达池金龙寺内说明身分,把当年大漠神尼之事揽在身上,向他们主持之人要人索剑便了!”

  严凝素不见无忧头陀倒无所谓,但不见静宁真人,却心中忐忑不安,老是猜疑到慕容刚伤势有所变化,巴不得赶紧与金龙寺四佛作一了断,救出吕崇文,夺回青虹龟甲剑,去往北天山冷梅峪,一探铁胆书生才好。

  师徒二人离开这所寺院,再往前行,走到天近夜时,恰好是在一座山脚之下的小镇以上。但镇上所有旅店客满,拒不留宿。

  妙法神尼知道像这种边荒小镇,哪里会有许多旅客?可能又是金龙寺僧事先捣鬼!好在自己师徒随处禅坐,均可休息,并不一定需要睡眠,微微一哂,率领严凝素,顺着路途,径往山中走去。

  此夜气候甚好,蟾魄虽然未到圆时,但半镜悬天,山林之间,已是一片清影。

  这条道路两侧,全是些巨大古木,方向亦颇曲折迂回,妙法神尼因对方阻止自己在镇内投宿之意,可能是在这山中有所布置,方用眼一看严凝素,示意她随处小心,严凝素已微笑点头,表示早已注意。

  前路便是一角山环,在那山石遮蔽之处,突然响起一片木鱼笃笃及梵呗之声,妙法神尼师徒对眼一看,依旧含笑缓步前行,丝毫未加理会。

  转过山角,便见道旁两侧树下,每边坐着两个红衣僧人,对于妙法神尼师徒来到,宛如不见一般,只是自顾自的轻敲木鱼,神色庄严,目不旁视,口中喃喃不绝。

  妙法神尼师徒均已听出这四个红衣僧人口中所念的是《往生咒文》,意含讽刺,但他们既然装出那种模样,不以行动拦阻,则何必与其人一般见识?也自飘然而过。

  但前途曲折望断之处,竟然又有木鱼传来!不过这次却是“当当”之声,既闷且洪,听出不仅木鱼是钢铁所制,体积亦必异于寻常,极为巨大!

  妙法神尼与严凝素二人依旧置若罔闻,山路三弯以后,看见路中端坐着日间所见的黄衣大头和尚,身前一个高几半人的巨大铁铸木鱼,看去足有千斤以上。

  严凝素一见是他拦路,心中不由得自然而然的提高警觉,妙法神尼却依然面含冷笑,缓缓前行。

  在双方距约丈许之时,黄衣大头和尚把身前铁木鱼“当”的一敲,口中呵呵一阵痴笑,并喧了声佛号道:“贫僧不忍见你们痴迷不悟,迢迢万里远来,却葬身在阿耨达池的圣水之内,特再奉劝及早回头!南海老尼也是数十年修为之人,怎的如此不知进退!”

  妙法神尼见他直接提到自己,才“哼”了一声,冷然不屑说道:“你们以四佛十三僧,共计十七人之力,去欺负‘铁胆书生’慕容刚、吕崇文两人,业已足令武林齿冷!如今贫尼师徒应约西来,又不光明正大的了断两家之事,却鬼鬼祟祟的弄这些无聊玄虚,难道你们颇为自诩的西域武术,就没有一点真才实学,全是这种鼠窃狗偷的下流伎俩么?”

  妙法神尼这一番话,挖苦得着实不轻,虽然月光之下还有树影掩映,也可看出黄衣大头僧人的脸上微微一红,气发丹田,又是一声极其宏亮的“阿弥陀佛”,说道:“南海老尼,休要过分猖狂,你不要把四佛十三僧看得太不足道,我们虽然十七对二,但吕崇文连人带剑,均好好在我金龙寺内,不到九九重阳的祭典以后,保证毫发无伤。铁胆书生当日是因拼命力闯重围,并出手连伤三僧,才挨了一掌,略示警戒……”

  话犹未了,严凝素瞋目叱道:“那一掌可就是你所为?”

  大头黄衣和尚看她一眼,呵呵笑道:“休看你‘天香玉凤’四字名震中原,若与贫僧过过手,恐怕尚不够格!病、醉、笑、痴四佛,无分彼此,那一掌不论是我非我,均敢担承,妳如欲与慕容刚报仇,等我与你师父说完再说!”

  转面又对妙法神尼说道:“本来凡属与此事有关之人,尽可直赴阿耨达池金龙寺内,凭借手下功夫救人夺剑。本派正立意重会中原武学,岂会中途屡加留难?故而北天山静宁及恒山无忧,与慕容刚、吕崇文关系密切,来此自在意中,但你们南海师徒,却与此事风马牛不相及,居然万里远来,不由人疑心你们妄自倚仗虚名,横加插手……”

  妙法神尼听至此处,冷然一笑,截断黄衣大头和尚话头问道:“你们远下中原,掳吕崇文,夺青虹龟甲剑,所为何故?”

  黄衣大头和尚忿然答道:“你岂不是明知故问?当年大漠妖尼在北天山绝顶剑伤本门法元前辈的一段宿仇,焉能不报?”

  妙法神尼冷冷问道:“既然如此,静宁、无忧才真是事外之人,你们有多少宿仇,都应该向老尼一人结算!”

  黄衣大头和尚闻言似出意外,微微一怔问道:“大漠妖尼,与你有何关联?”

  严凝素不耐与他多肆口舌,应声答道:“大漠神尼是我师伯,你既已明白我们万里远来不是师出无名,严凝素却要为掌伤铁胆书生之事向你要点公道,你究竟是‘笑佛’白云,还是‘痴佛’红云!”

  黄衣大头和尚,闻言一阵呵呵大笑说道:“这才叫‘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’,贫僧红云,我三师兄真还不知道大漠、南海原是一派,西域门下,恩怨分明,既有你师徒出面,则吕崇文该放,青虹龟甲剑该留,我须立时赶返阿耨达池,告知这层因果,今夜无法奉陪,这只铁木鱼权当接风之物如何?”

  严凝素听他要走,方待发话,“痴佛”红云呵呵一笑,双手扬处,那只千余斤重的巨大铁木鱼,带着一股强烈劲风,业已凌空飞到。

  铁木鱼本身奇重,再加上“痴佛”红云双手一抛的内家真力,自然威势无伦!

  严凝素估量自己未必硬接得住,正想以巧力卸劲拨出,妙法神尼已自喝道:“素儿后退,待我……”

  一言未了,道旁树后突然有人接口笑道:“这么一只千把斤重的铁木鱼,哪里值得潮音庵主出手,贫僧代劳吧!”

  话音之中,一条宽袍博袖人影,掠空飞出,半空中单臂一伸,把铁木鱼拨出数尺,人也飘然落地。

  “痴佛”红云看见来人是个须眉奇古的披发头陀,再加上那种惊人功力,不用猜度,便知来人身分,呵呵一笑说道:“恒山无忧既来,北天山静宁想必也到,四佛斗三奇,倒真是一段武林佳话。红云今夜少陪,归报三位师兄,在阿耨达池恭迎大驾!”

  无忧头陀向着“痴佛”红云背影叫道:“请烦劳转告金龙寺主持人孤云大师,宇内三奇虽下藏边,但目的只在请贵派放人还剑,绝无争胜之念;武林各派本是一源,大可不必强分中原、西域之别!”

  “痴佛”红云说走便走,身法极快,无忧说完,只听得一片夜风撼树籁静之声,那有丝毫回话?

  妙法神尼向无忧头陀问讯笑道:“三十年未见,大师居然变得如此慈悲?但据贫尼之见,这般夜郎自大的狂妄之徒,若不受些真实教训,绝难便化干戈为玉帛呢!”

  无忧合掌为礼,摇头说道:“昔日北天山绝顶,大漠神尼与魔僧法元的一剑之仇,西域派中,衔怨至今,倘金龙寺四佛再在庵主剑下有所伤损,岂非循环报复,无时能了?静宁道友因俟慕容刚伤势完全复原,以致到得稍晚。但他们业已先行赶往阿耨达池,暗探吕崇文被禁何处?及那柄青虹龟甲剑下落?前途相见,合我们三人之力,应可使金龙寺四佛知难憬悟,不走极端,尚希庵主不必和他们过分认真,成就这一场功德!”

  妙法神尼笑道:“大师何必对我竟下说词?三十年南海潜修,昔年火性,确实减去了一多半以上!就拿这‘痴佛’红云来说,今日两度弄鬼,我仅命素儿应付,自己并未出手,若换昔年,他至少身上要带些记号回去!令徒南海相邀,说是大师早下藏边,怎的今日还在此地呢?”

  无忧头陀笑道:“世劫方多,群魔乱舞!这里金龙寺四佛,妄起衅端,而‘天南双怪’韦氏兄弟,也即将由高黎贡山再出中原,逞凶肆虐!我偶然得悉‘玄龟羽士’宋三清对西门豹之恨毒,尤甚于慕容刚、吕崇文,认为他十年心血缔造的翠竹山庄,一大半是毁在此人之手,故而蛊惑韦氏兄弟,一到中原,第一步便往仙霞岭一元谷中,向西门豹下手报复!

  “西门豹此人,能自无边孽海之中顿悟回头,并居然能以虔心毅力,解得夙怨深仇,对其一致赞佩,求诸当世,委实难得!他智慧再高,也不是‘天南双怪’之敌,我不忍见他遭受毒手,故而又复分身找到澄空,命他去往仙霞岭一元谷先行报信,因此耽搁,遂到得稍晚!

  “我们在此禅坐一宵,明日即行径赴金龙寺,这段恩怨,越早解决越好,还要留出一段相当时间,才可从容布置对付韦氏弟兄之策!”

  妙法神尼随意在一块山石上,盘坐笑道:“韦氏兄弟自泰山会上,在静宁道友‘太乙奇门剑’下侥幸逃生,这些年间,不知练了什么左道旁门功夫,居然又敢出世鬼闹!但他们确实有点神通,怎的竟与我昔日两个对头,打成一片?大师既对韦氏弟兄行动有所预知,那面‘桃竹阴阳幡’主人,如今踪迹何在,可知道么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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