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诸葛青云 > 一剑光寒十四州 | 上页 下页


  吕诚含泪答道:“二爷沉睡书房,已有两日,主人及主母遗体,因怕二爷醒来,见了又加伤感,已由老奴作主,妥善掩埋。小主人年纪虽轻,甚为懂事,一声未哭,现时就在书房门外!”

  说罢转身出门,牵进一个与吕怀民相貌一般无二,极为灵秀的七八岁男孩,果然面上一丝泪痕都无,但两只大眼之中,却满含怨毒!进门后叫了声:

  “慕容叔叔,快带我拜师父学本领去!”

  慕容刚一端此子骨相及那一双怨毒眼神,心中悚然一惊!暗忖,这好的一副学武姿质,盟兄怎的一式不教?但他这样弱小心灵之中,就满种仇毒,如果自己心目之中想往投奔的盖世奇人,肯予收录,十年以后,绿林之中,恐怕要遭受一场无边浩劫。

  一试自己,已可行动,遂起身轻抚吕崇文头发道:“乖侄儿!懂得不伤心乱哭就好,叔叔马上带你就走!”转面对吕诚道:“快与你小主人收拾行装,并到你主人主母墓前一祭,我要立刻启程。”

  吕诚恭身答道:“老奴知道二爷脾气,小主人行囊及二爷宝马,均早已备好,香烛也是现成!”

  慕容刚热视吕诚,点头叹道:“常言云:义仆胜良友,果然不谬!我盟兄有你这样一位忠心耿耿之人,九泉之下也应减憾!他年你小主人雪恨归来,我命他以父事你!”

  吓得吕诚连称“罪过”,慕容刚携同吕崇文,走到吕怀民夫妇墓前,他此时倒也点泪全无,上香祷祝以后,回头看见自己的“乌云盖雪”宝马,鞍缰俱已备妥,凄然一笑,抽下鞍上所挂琴囊,叹道:“知音已逝,琴韵谁赏?大哥你在泉之下,候我十年!”

  向墓前一举,把具瑶琴,摔成粉碎,回头抱起吕崇文,跳上马背,朝吕诚微一挥手,丝辔领处,宝马耸耳长嘶,四蹄如飞,剎那之间,不见踪影!

  ▼三 佛法无缘

  话说“铁胆书生”慕容刚,为盟兄“梅花剑”吕怀民五旬寿诞,远自关外,万里称觞,不想却赶上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凶狠仇杀!

  “千毒人魔”西门豹,与四灵寨玄龟堂香主“单掌开碑”胡震武,同日寻仇,不但盟兄嫂双双被难,自己更中途中计,八拜盟兄竟等于自己所亲手毒死!最后还是亏了个老仆吕诚,义舍孙儿,总算是救下了盟兄独子!

  自己内咎已极,立誓忍死十年,要为侄儿崇文觅得名师,习成绝艺报仇之后,再在盟兄墓前,伏剑谢罪!

  他当年行侠于关外白山黑水之间,一身内家功力,甚少敌手。但此次与“单掌开碑”胡震武,三拼掌力,憬然悟出胡震武不过是玄龟堂中,十二家香主之一,即有如此功力,则所谓龟龙麟凤之四灵寨首脑人物,远非自己这等武功之人,可以抵御;不但要为吕崇文寻得名师,连自己也要在他学艺期间,从头痛下苦功,才能担当他年相助吕崇文报仇的重任!

  想来想去,除却“宇内三奇”之外,再无其他适当之人,但三奇之中,妙法神尼远居南海,静宁真人不知住在天山何处,且均陌不相识。唯有北岳恒山的无忧头陀,却是自己师伯。

  先师在世之日,曾带自己往谒,但无忧师伯,神色冷淡,不苟言笑,在恒山住了三日,就听他对师父说了一句:

  “你这徒弟,太嫌暴躁性刚,不好好受些挫折,难成大器!”

  离山之后,师父解释师伯为人外冷内热,不可生怨!遇有极难之事,来求他时,必有莫大助力!

  师父不久谢世,自己驰誉武林,一帆风顺,恒山从未来过,今日身负护孤之重任,无路可走,只得求他,不知可肯看在先师之面,将吕崇文予以收录?宝马神骏,慕容刚又是兼程疾驶,由甘经陕入晋,恒山业已在望。

  无忧头陀所居的紫芝峰,是在后山深处,马匹无法行走,好在宝马通灵,慕容刚遂在一片树林之内,替马卸去鞍辔,任牠自由活动。

  此时山路已颇崎岖,慕容刚知道从此处到紫芝峰,还须经过几处极险之地,吕崇文一点武功不会,索性把他背在背上。

  这吕崇文简直乖得出奇,一路之上,处处随人,也不提起一句父母之事,但那一双大眼,光芒锐利,隐蕴杀机,却几乎能令慕容刚不敢逼视!

  越过两处险峻峰峦,走到一处,一边是峭壁百仞,一边是绝壑千寻,上面满布苔藓,一片苍翠,肥润欲滴,雾气滃郁,望不见底!阳光全被峭壁挡住,暗影沉沉,阴林幽晦!但头上偏又碧空澄霁,白云卷舒,清风不寒,沾衣欲湿,衬着那苍崖翠壑,怪石奇松,形势幽奇,确是人间胜境!

  慕容刚认出地形,对壑危峰,便是师伯所居,但分明记得有一独木长桥,此刻却已不见。端详这片绝壑,宽处约有廿丈左右,相距最狭之处,也有五、六丈远!

  像这样距离,在自己神定气足之时,奋尽全力,对岸地势又较此略低,或可纵过,但目前是重伤甫愈,即行千里疾驰,胸头已在隐隐作痛,何况背上又复多负一人,却便怎处?

  万般无奈,顺壑前行,忽然看见一株古松,蜿蜒如天桥,沿壁边伸向壑中,约有丈许远近。恰到好处,壑又不宽,慕容刚顿起希望,量力尚可一试!

  遂嘱咐崇文,抱紧自己,强提一口真气,跃上古松,走到梢头,借那树梢往上抖颤之力,斜向前方窜出,然后掉头扑下!

  说也真险!慕容刚落足对岸,只离壑边不足半尺,稍差分毫,叔侄二人,一齐粉身碎骨!

  慕容刚恐怕崇文吓坏,方一回头,崇文已在背后说道:“慕容叔叔,文儿不怕!”

  慕容刚一声长叹,暗想这样一个聪明乖巧之子,可怜已作孤儿,但愿无忧师伯,能慨允收徒,把他造成一朵武林奇葩,使盟兄夫妇的血海深仇能得雪却!

  那无忧头陀所居,原来并不是什么丛林古剎,只是几间茅屋,建筑在一条飞瀑之侧,前后左三方,都是数不清的苍松翠竹。松涛竹韵,加上清籁汤汤,一片天机,确足令人尘俗全消,消除不少争强斗胜之念!

  茅屋的两扇柴扉,关得铁紧,门上刻着一副对联道:

  入此方成真自在,
  出门便堕大轮回!

  慕容刚看完,心便冷了一半,但已千辛万苦至此,只得放下吕崇文,缓步上前,轻轻叩扉。

  过有半晌,柴扉呀然开启,应门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清癯僧人,慕容刚以前随师来此,见过一面,急忙恭身施礼说道:“澄空师兄,烦劳通禀师伯,就说是他老人家俗家师侄慕容刚求见!”

  澄空合十答礼,侧身让路说道:“师弟不是外人,且请进内。师父入定方回,正好随我往见。”

  慕容刚存诚于心,表体于外,率同吕崇文肃容入室。虽然只是茅屋数间,但收拾得纤尘不染,琅笈云书,梵文慧典,炉中袅雾,钵内生莲,那一种说不出来的清净庄严,令人自生穆然之感!

  中室禅床的蒲团之上,端坐着一个披发头陀,低眉合目,宝相外宣。慕容刚不敢惊动,一拉吕崇文,双双跪在禅床之前。

  跪有片刻,头陀眼皮微睁,慕容刚叩头拜倒道:“弟子慕容刚参见师伯。”

  无忧头陀摆手命起,目光一瞬吕崇文问道:“此子何人?你带他远上恒山作甚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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