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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三


  独孤钰看在眼内大为不安,司徒霜红粉奇女,风华绝代,要说独孤钰能无动于衷,毫无怜香惜玉之心,那是自欺欺人,他不过为一个与自己相识在前的雪艳琴,强捺情愫,尽量避免罢了,“南荒六凶”联袂齐犯此事体大,只要司徒霜与查老爹一步落后,迟一步赶返“闽西八洞”,后果便委实不堪设想,他岂能因己误人?

  他明知自己若说出心中打算,司徒霜断不会撒下自己赶返驰救,倒视身边娇娃的迷人绝美娇靥,使他几次将那已到唇边的话儿又复吞回腹中,他不忍看到司徒霜那满含幽怨的雾般双眸,但他更不忍眼见司徒霜那越来越显疲乏的神色,略一权衡利害,暗一咬牙,突然说道:“姑娘……”

  “姑娘”二字方自出口,司徒霜倏地侧转头来,眨动轻挂晶盈香汗的长长睫毛,嫣然一笑,柔声说道:“你不要多说了,我早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,你有怜惜我的心意,已经与我莫大安慰,但我绝不能答应你,设若你是我,你忍心撇下我走么?”

  独孤钰心中一震,暗道:此女果然才智超人,这点心思都难瞒得过她!略一想忖,庄容说道:“姑娘,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,需知正事体大,万万不容有丝毫儿戏视之,姑娘知我……谅我,想必不致让在下因己误人,负疚一生!”

  司徒霜呆了一呆,柔婉一笑,道:“你无需躲避,这对你没有好处,你为什么不说‘姑娘知我,爱我’?……”

  独孤钰但觉面上一阵奇热,不知所云!

  司徒霜目光突然一转幽怨,轻叹一声接道:“你说得对!我爱你至深,绝不能让你负疚终生,但这只是你的想法,我绝不会这么想,你我邂逅至今,虽然你强忍情愫,并未对我说一个爱字,但你已知道我的心意,司徒霜已感安慰,但我绝不满足,今生若不能长伴君侧,虚度此生,我宁可青灯古佛……”

  “姑娘!”独孤钰只觉心中一阵出奇激动,再也不忍卒听她那如慕如泣的话声!

  司徒霜呆了一呆,突然展颜一笑,娇笑说道:“你不要着急,司徒霜不是俗脂庸粉,她虽然为你不惜牺牲一切,但绝不愿让你所谓负疚终生,行啦,答应你啦,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定随后赶到,莫使我望穿……”

  独孤钰料不到司徒霜会这么轻易地一口答应,不等她把话说完,便自急急说道:“姑娘放心,在下必然随后赶到,绝不会让姑娘久等!”

  司徒霜无限深情地一注独孤钰点头笑道:“我知道你绝不会对我失信,但你若有意避我,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徒然,百里武夷纵是一只鸟雀也休想瞒过我的耳目……”

  独孤钰心中一震,暗道:好厉害的姑娘!

  但闻司徒霜一叹又道:“我现在虽然有些后悔,但我话已出口,那不过担心你的一路安危,不过此间已入闽西,我会在沿途为你安排一切,倾所有之力,也要保护你毫发无损,你多保重,快点来,我先走一步了!”柔荑一紧,深注独孤钰一眼,放手疾驰而去,千言万语已藉这玉手一握传过,其实这也胜过千言万语!

  查老爹依然率先在百丈外疾奔,丝毫不知背后已少去一人!

  两条人影转瞬不见!

  独孤钰望着那逝去的美好身影,打心底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空虚、惆怅,更微微地有点心酸!

  他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,只觉得一双星目有点湿湿的!

  仰首一看天空,微蹙剑眉,一声长叹,放步奔向前走!

  又是一天上午,独孤钰一路急赶之下,已抵武夷百里之内!

  一路之上,两天一夜,在这前半段路程中到也平安无事,但就在他进入武夷百里之内的后半段路中却碰上了一桩事儿,使他不得不稍作耽搁!

  这条官道地处偏避,两旁树木夹道,绿叶成荫,由西向东,百里蜿蜒直向一处山口伸去。

  官道左边是一片无垠的荒原,杂草丛生,长可及膝,由那稀疏的草隙间可以看到无数坟墓杂陈其间,有的坟头犹新,有的却已残破洞开,朽棺隐约,白骨到处,无限凄凉萧条!

  官道右边却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,烈日下但见禾浪起伏,翠绿数里,却又使人倍感无限宁静,舒适!

  独孤钰正自暗叹这官道无殊一条阴阳分界线,突闻背后传来一阵蹄声!

  蹄声甚急,转瞬间已近身后,就在他忍不住停步回头之际,两匹健马如一阵风般掠身而过,铁蹄滚翻,卷起一阵尘土,扬得他一头一身,刹那间变成两个黑点,隐入滚滚黄尘之间!

  就在一转眼功夫中,独孤钰已看清两匹泼墨般骏马上端坐着两个道装全真,各自斜背一柄长剑,杏黄剑穗迎风飘舞,显然是诸大门派中人!

  他剑眉方剔,两匹骏马早已闪电般驰远,无可奈何地凝注两骑去向,冷哼一声,暗忖道:“这笔账,权且记下,独孤钰终有找上门去的一天!”

  他并非量小不能容物之人,但那“青城四友”临终前的一番叮嘱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,更何况他日后免不了要与各大门派一一周旋,收回那本“归真经”下册,这件事绝非口舌所能解决,势必动手用强不可!

  拭了拭满头满身的尘土,又复向前驰去!

  转过山口,一片无垠的绿野顿时呈现眼前,官道左边一水若带,顺官道延伸之势流往东方,水色碧绿清澈,波光鳞鳞,游鱼可数,三五雪羽水鸟,来往飞掠水面!

  水之旁,是一片占地顿大的松林,在这片松林之前,由一色翠竹搭盖成一座不大凉棚之左另有两间竹屋,正自冒着袅袅炊烟!

  远远地,独孤钰便看见不少行人进出其间,有的拉马,有的步行,再一细看,只见竹棚边上老高地撑起一条布幡随风不住飘扬,随约地可以看出上面有“十里店”三个大字,显然这是一座傍依官道的简陋酒店!

  独孤钰正感腹中饥饿,不见人烟,有此发现,不由精神为之一振,放步向着那座凉棚奔去!

  甫抵凉棚,一眼望见棚外一条拴马桩上并排拴着五匹高头骏马,二黑三白,黑的一如泼墨,白的却更恍若银雪,但是一根杂毛也无!

  那两匹泼墨高头骏马,正是适才那两位道装全真的坐骑!

  那通体雪白的三匹马儿却是银鞍金镫,极尽华贵之能事,不知是何人所有!但一望而知必是巨豪富绅一流!

  独孤钰暗道一声:“这真是冤家路狭!”毫不犹豫,大步进棚!

  这座凉棚不大,一眼便可一览无余,桌椅均是一色翠竹造就,虽然简陋,但颇清洁雅致!

  座上俱是武林豪杰,贩夫走卒一流,但其中却有两桌五人顿引独孤钰注意,不由地多看了两眼。

  头一桌,便是适才官道上放马疾驰的两个道全真,此际他二人向外而坐,独孤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的面貌,一高一矮,高瘦矮胖,俱是五绺长须飘拂,颇有飘然出尘之概,独孤钰多看了他们两眼,他们却也回看了独孤钰两眼!

  第二桌凭临河水后窗而设,座上坐着二老一少三人!

  年轻的一位白衣文士,剑眉星目,俊美英挺,举止潇洒,神态飘逸之中更隐隐地透出一种高雅雍容的气质,想必是书生文士惺惺相惜,独孤钰一眼便对此人生出好感,心折之余更不由暗暗喝彩!

  两个老的俱是一般地一袭灰衣,颔下黑髯飘拂,四目间合之开精光毕露,一望而知必是两位内家高手,这两个灰衣老者神色之间颇为倨傲,但单对白衣文士执礼甚恭,不时为他轮流把盏!

  除此而外,独孤钰更发觉这棚内已是生意鼎尽,座无虚席!

  方自微蹙剑眉,由竹壁上一个小门内掀帘飞步走出一个中年店伙,迎着独孤钰满面堆笑地哈腰说道:“小店太小,多蒙客人们照顾,相公来晚了一步,可否请一旁暂坐,稍候片刻?”

  独孤钰只觉这店伙不但善于招徕而且谈吐不俗,不由多看了他一眼,微微一笑,尚未说话。

  但见那临窗把酒的白衣文士突然推杯站起,拱手说道:“路长店少,这位仁兄如不嫌弃,敢请委曲过桌共饮!”

  独孤钰虽然腹中饥肠辘辘,更对此人早生好感,但到底与对方素昧平生,忙一拱手,微笑说道:“多谢兄台抬举,盛意心领,在下不急……”

  但闻那白衣女士一笑说道:“恕在下无状,仁兄非常人,奈何存此世俗之见,在下恭候大驾!”

  人品俊绝,谈吐超俗,听得独孤钰暗道一声:“惭愧!”赧然说道:“萍水相逢,怎好打扰?”

  白衣文士扬眉朗笑说道:“何言打扰?能得相逢更是缘,在下有幸与仁兄同桌共饮,足慰平生!”

  独孤钰拱手说道:“岂敢,既蒙兄台错爱,在下若再多言便是矫情,只得腼颜从命!”大步行了过去!

  那白衣文士欢愉之情溢于眉宇,一笑说道:“今日何日,逢此超人,在下不枉百里奔波!”急步迎上,把臂而回!

  二人这一揖让,再加上俱是一般地临风玉树,顿时引得凉棚内所有酒客注目,那二道装全真自不例外!

  独孤钰微觉不安,那白衣文士却是视若无睹,微微一笑道:“仁兄贵姓大名?”

  独孤钰道:“在下杜玉!”

  话声方落,白衣文士尚未得及答话,但见那二道装全真突然变色而起,未见作势,身形电般齐齐射过,那居左高瘦的一个向着独孤钰一稽首说道:“请恕贫道兄弟失礼唐突,这位小施主可是贵姓杜,单名一个玉字?”

  白衣文士神色泰然,二灰衣老人脸色微微一变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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