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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六


  当伍少朋的长剑,奋力相迎时,李唐却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,一下夺过他的长剑,同时左手凌空一点,已制住他的右“肩井”大穴。

  这当口,于君璧虎吼一声,舍却岑浩然,向李唐飞扑过来。

  但岑浩然一退之下,也立即横里拦截,又将于君璧缠住。

  也几乎是在此同时,另一道人影,由大门口飞投而入,扑向李唐。

  这剎那之间,算得上是人影纷飞,令人眼花撩乱。

  只听一声闷哼,一声惨号同时发出。

  那声惨号,却是那由大门口扑向李唐的人所发出。

  那是杨夫人古映红的表兄王长亭,他是被李唐夺自伍少朋手中的长剑,一剑贯胸。

  王长亭的身手,比起伍少朋来,还要高上一二筹,以如此高明的身手,居然于一触之下,即被一剑贯胸,则李唐身手之强,已不难想见。

  这些,说来虽嫌冗长,但却都是于人影纷飞的剎那之间所发生的事。

  于君璧目睹此情,愤怒莫名地拔剑攻向李唐,并怒叱着:“老贼吃我一剑!”

  王长亭虽然被一剑贯胸,却并未当场倒下,并还强提一口真气,震声大喝:“此魔不可力敌,于老弟速退……”话没说完,人已倒了下去。

  于君璧在此情此景之下,自然不会接受王长亭临死的劝阻,而拼命抢攻,恨不得一下子将李唐立毙剑下。

  双方交手十招之后,他心知已无法讨好,而不得不打算退走,并扬声喝问道:“伍老弟,还能行动吗?”伍少朋扬声答道:“还可以行动。”

  伍少朋仅仅是右肩井大穴被制,除了右手不能攻敌之外,自然不致于影响他的行动。

  于君璧又扬声大喝道:“那你赶快先走!”

  岑浩然连受于君璧全力的两掌震伤,伤势并不太轻,但他略一喘息之后,已有再战之能,并立即接过于君璧的话锋道:“走不了啦!”

  话声未落,人已挥剑向伍少朋扑去。

  伍少朋本来就不是岑浩然的敌手,因而双方交手不到五招,已被岑浩然所生擒。

  岑浩然一把将伍少朋挟入肋下,震声大喝道:“副座,咱们退!”

  伍少朋自知目前的于君璧已没法抢救他,这一被擒回去,后果不堪设想,因此,他立即当机立断地,嚼舌自尽。

  岑浩然话声一落,伍少朋已是惨呼一声,鲜血和着半截断舌头,喷了他一头一脸。

  岑浩然冷笑一声:“死了我也要将你的尸体擒回去……”

  李唐倒是听话得很,听到岑浩然的招呼后,立即虚晃一招,退了开去。

  岑浩然又立即喝道:“副座,掩护我撤退……”

  话声中,已由李唐断后,疾奔而去。

  于君璧自知追也徒然,只是漠然地望着被带走的伍少朋的尸体,口中喃喃自语着道:“伍兄,安息吧!只要我于君璧还有一口气在,这一笔血债,我会替你讨回来的……”

  说完,取出一锭银子,交给满脸凄惶的店家,俯首抱起王长亭的遗体,飞身跃上屋顶,闪得两闪,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……

  这是号称三万六千顷,烟波浩荡的太湖。

  太湖,东西长二百里,南北一百二十里,周围五百里,襟带苏、常、湖三都,为苏浙地区的第一大湖。

  太湖,不但是苏浙地区的第一大湖,而其形势之美,风景之佳,以及名胜古迹之多,亦为我国各大名湖之冠。

  尤其是湖中的西洞庭山,周围八十里,居民以万计,生活在山外有山,湖内有湖的洞天福地之中,可算是得天独厚。

  时为正午,骄阳似火,炎威逼人。

  但在西洞庭山明月滨湖的一座突出湖面的巨石上,却有一男一女,在悠闲地垂钓。

  由于那巨石,正好在一株枝叶浓密的古松之下,不致于受到骄阳的威胁,目前这二位垂钓者,一杆在手,沐着湖面的清风,神驰于万顷清波之中,倒真是很会享受哩!

  一个是名震江湖,在侠义道中有泰山北斗之称的一代大侠,一个是貌艳于花,却是命薄如纸的绝代佳人。明白了这两位垂钓者的身份之后,就不难想到,他们绝不是偷闲在这儿消磨时光的了。

  当然,由于目前道消魔长,群侠们避居在这儿,都是经过改装易容的。

  目前,杨天佑是一位须发斑白的短装老者,陈红萼则是一位青布包头的中年村妇。

  不错,他们虽然是在钓鱼,但身边并未准备鱼篓,而漂浮在水面的浮标,也一直不曾动过一下,更妙的是,他们的目光,也根本没注意浮标,而是瞧向老远的水天深处。

  良久,良久之后,陈红萼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。

  杨天佑也轻轻一叹道:“红萼,你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主意?”

  陈红萼苦笑了一下道:“造化主已替我安排好了我必须走的路,我还能有选择的余地吗!”

  不等对方接腔,又正容接道:“现在,倒是该我劝劝你了,俗语说得好:瓦罐不离井口破,将军难免阵前亡,武林中人也决不例外,不论你武功多高,如不急流勇退,又有几人能善保天年?”

  “我已看透了,古人说得好:广厦千间,夜眠八尺,良田万顷,日食三餐,到头来,谁都不过是一堆黄土,三尺孤坟,能带去些什么?”

  “至于真理,正义,能值几文钱一斤?因果报应,更是骗人的鬼话,一个人,坏事作得越多,才过得越舒服,你几曾见到过,作好事的有好的报应?”

  杨天佑苦笑着道:“红萼,你太偏激了!”

  “偏激?”陈红萼冷笑道:“我自己亲身所受的经历,还不足以证明我的理论吗?”

  杨天佑苦笑如故地道:“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,但无论如何,你得协助我消弭这一场江湖杀劫之后再走。”陈红萼扭过头来,注目问道:“你不肯接受我的劝导?”

  杨天佑正容接道:“目前,我骑虎难下,同时,也是义不容辞。”

  陈红萼冷然接道:“我不要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。”

  杨天佑苦笑道:“那么,说实在一点,我也忍不住这口气。”

  陈红萼长叹一声道:“但我已经认命了。”

  杨天佑接道:“红萼,咱们是多年的生死患难之交,你忍心不帮我这个忙?”

  陈红萼苦笑道:“严格说来,我的武功,还不如继志,我留下来,能帮你什么忙哩!”

  杨天佑正容说道:“至少,你也该在精神上支持我。”

  陈红萼目注遥远的悠悠白云,半晌之后,才以梦呓似的语声接道:“我曾经梦想著有这份荣幸,但是如今,一切都过去了……”

  杨天佑脸上的肌肉抽搐着,以非常温柔的语声接道:“红萼……”

  但他只低唤了一声,却没接下去。

  陈红萼自我解嘲地一笑道:“天佑,你是不是想说,现在从头再来,还不算太迟?”

  杨天佑只有报以满含痛苦的苦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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