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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


  韩珏剑眉一挑,截断郁芳年的话头,坦然说道:“七师妹,人与人的感情一事,无法勉强,你江上青师姊,爱和谁好,她有完全自主权力!何况我曾遭惨变,身是孤儿,满心只想在武功方面,能有大成,访寻仇家,报复杀父之恨,本就对于男女爱情,不敢过份深触!”

  韩珏一番话儿,听得郁芳年的芳心之中,略觉失望!

  因为郁芳年在同门师兄弟中,早就对这位风神如玉的大师兄暗暗倾心,只不过明知韩珏与江上青两意相投,只好隐藏着满腔情愫而已!

  如今,韩珏与江上青的感情之间,突然生出重大变化,郁芳年不禁芳心忐忑,一面伤心于被恩师逐出门户,一面却又觉得或许经此一来,反会促成自己与韩珏情感,由师兄妹进步成相依为命的江湖侠侣!

  但郁芳年在爱情方面,虽然略存私心,对于恩师江子超的教诲深恩,仍未稍忘!

  故而,她并不鼓励韩珏就此与自己双双出走,仍赞同设法挽回重返师门,只是暗暗提醒韩珏,恩师听从“风雷酒丐”莫敬宏之劝,收回逐出成命,但韩珏与江上青的感情方面,恐已无法恢复!

  在郁芳年认为,韩珏对于江上青移情令狐雷一事,必然伤感异常,自己再一从旁慰籍,多半可以移化接木,完成向平心愿!

  谁知韩珏对于一般圣贤都最难勘透的“情关”二字,竟似看得不重,怎不使郁芳年闻言之下,大感惊讶?

  她无法忍耐,一面与韩珏并肩缓步,一面低声问道:“大师兄,你刚才所说,对于男女爱情,不敢过份深触之语,却是甚么意思?”

  韩珏叹道:“人非太上,熟能忘情?我是人,我承认我不单有情,并且多情,但我却必须竭力克情,制情,最好能作到所谓‘忘情’地步!”

  郁芳年瞪着一双大眼,愕然问道:“这……这是甚么道理?大师兄好像在自相矛盾?”

  韩珏点了点头,以一种坚毅神色说道:“不错,这是‘矛盾’!但由于我的身世,我只好把我自己置于矛盾之中!”

  郁芳年苦笑叫道:“大师兄莫谈玄机,我听不懂!你……你说得清楚一点好么?”

  韩珏向郁芳年看了一眼,缓缓说道:“七师妹,你先想想一件事儿,恩师明明知道我的杀父仇人是谁,却偏偏讳莫如深,这是甚么道理?”

  郁芳年不假思索,秀眉双扬,颇有自信地应声答道:“这道理不难推测,定是大师兄的仇人,十分厉害,师傅怕你不能忍耐持重,在武功尚未到相当火候之前,便去轻率犯险,反而偾事,甚至断送性命!”

  韩珏赞道:“七师妹猜得对,恩师之意,定是如此!我再问你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得罕世武功,天下无敌?”

  郁芳年连摇螓首说道:“当然不能,慢说人在天份上,就有‘智、贤、愚、不肖’之分,便算姿资美好的上智之流,也未必个个会有刻苦耐心,和深厚缘福?否则,若人人皆能如此,那‘罕世武功,天下无敌’之语,便根本不能成立!”

  韩珏笑道:“七师妹又说得对!我若武功到了相当火候,学成绝世武艺,自然应该设法报仇!但万一由于各种阻碍,无法大成便如何呢?”

  郁芳年目闪神光,朗声答道:“练得成足以克制强仇的上乘绝艺,自然最好,练不成时,也要报仇!力能敌时使力,力不敌时,使智,万一力既不敌,智又不敌?则纵仗着满怀正气,一腔热血,也要与杀父深仇,一死相拼,才不愧为人子之道!”

  韩珏想不到郁芳年竟有这等见识?不禁大为怜爱地,含笑赞道:“七师妹真有胸襟,真有见识,这些话儿,每一句都是我心中之语!”

  郁芳年被他赞美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,玉颊微红,含笑叫道:“大师兄,你空自考了我好多题目,却仍未谈到我对你所提出的疑问上嘛!”

  韩珏长叹一声,黯然说道:“谁说未曾淡到?这些事儿,都有极为密切的连带关系!”

  郁芳年问道:“关系何在?”

  韩珏扬眉说道:“七师妹,假如你心中深爱一人,你是希望这人永远幸福?还是终身凄凉?”

  郁芳年娇笑答道:“大师兄多此一句,谁不希望自己所爱之人,能够终身幸福?”

  韩珏又道:“谋事之时,应该打如意算盘?抑或作不如意的打算?”

  郁芳年想了一想,嫣然笑道:“图谋应该尽力,但期望却应放到最低限度,这样一来,成功固足欣喜,即令失败,也可以减少痛苦!”

  韩珏惨然一笑,缓缓说道:“我就是这样打算,打算自己虽已尽力刻苦,但武功仍未炉火纯青,只好冒险犯难探寻杀父强仇,与其生死一搏!”

  郁芳年叹道:“这是不得已的下策,胜则托天之幸,败则尽人子之职!但小妹认为以大师兄的旷世姿质,与砥砺奋发心胸,虽作最坏打算,必不致有最坏结果,你在武功方面,定会大………”

  韩珏不等郁芳年话完,便即苦笑说道:“凡事就怕万一,万一我武功无法大成,万一我死在强仇手下,在我说来,求仁得仁,为孝尽孝,一死并无所憾!但害苦旁人……”

  郁芳年忍不住地,接口问道:“害苦旁人?大师兄认为会害苦了谁?”

  韩珏喟然叹道:“这就该回到我向七师妹所说‘对于男女爱情,不敢深触’的正题上了,假如我与一位红妆密友,到了誓海盟山,生生世世地步,则在我身遭惨死之下,教她情何以堪?不是伤心太甚,立即殉情,便是贝叶青灯,永依古佛!即令她暂时能放得下,看得开,并另外有了归宿,但山巅水隈,月夕花晨,偶触前情以下,那份凄凉心绪,定是终身难以消受的呢?”

  郁芳年睁大了一双妙目,凝注韩珏,“呀”了一声叫道:“大师兄,你……你用情好深,你是情圣!”

  韩珏摇了摇头,苦笑说道:“我不是情圣,只是一个肯替旁人着想的多情人,自古情多情转薄,这句话儿,是含有相当哲理的呢!”

  郁芳年投过两道敬爱交迸的目光,向韩珏柔声问道:“大师兄,你想爱而又不敢爱的红妆密友是谁?是不是我江上青师姊?”

  韩珏毫不隐饰地,率然答道:“是!”

  这个“是”字虽在郁芳年的意料之中,但却仍似利箭穿胸射得她芳心之中,隐隐一痛!

  韩珏叹道:“我与你江上青师姊,竹马青梅,两情互恰,若非我有了上述顾虑,时时自深警惕,莫要误了你江上青师姊的一生幸福,尽量维持距离,恐怕早就在恩师主持之下,定了名份!如今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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