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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二


  皇甫正苦笑說道:「余大妹,事到如今,你怎麼還要罵我?若非我在此間,落魂谷早於三日前,必被西門遠、葛嘯群等,弄得雞飛蛋打,瓦解冰消,終於他們看在我這點老面子上,才答應暫時離去,等我辭去護法之位以後,再來和你算帳。」

  余素英愕然問道:「既然如此,你怎又認為他們即將趕來而加等待?」

  皇甫正答道:「因為關於你玩弄手腕,對我利用,以及在中原蓄養面首,胡作非為等情,是西門遠兄相告,他既知你刁惡本性,又知我勢在必辭,自然會猜出你可能起甚兇心惡念?而關懷我的安危,趕來策應。」

  語聲方了,半空中「哈哈」一笑,便有條恍若憑虛御風的輕靈身影,飄進水榭之內,並凌空發話說道:「皇甫兄,西門遠因事延誤,一步來遲,你可曾受到什麼鬼蜮暗算?」

  語音未收,人影先落,果是那位風神瀟灑,高逸如仙的「竹劍先生」西門遠。

  皇甫正一見西門遠到來,不禁從臉上浮現一絲慰然笑容,揚眉說道:「西門兄,我早就猜到你是性情中人,只要一知余素英回轉落魂谷,便不會不立即趕來和我老駝子見上最後一面。」

  西門遠進入水榭,見了當前情狀,已極驚奇,再聽了皇甫正如此說法,不禁失聲問道:「皇甫兄,你這『最後一面』之語,是從何說起?」

  皇甫正遂先把自己參與「落魂大宴」情形,向西門遠細述一遍,然後雙眉高挑,縱聲狂笑說道:「西門兄請想,皇甫正的肝腸腑臟,又非當真是鐵鑄銅澆,我已經吃了毒蛇、毒蠍、千年鶴頂紅、鴆血等七種毒菜,及點滴斷腸的六種毒酒,再加上苗人的『蜈蚣惡蠱』,你想我如何還能活下去?今日之會,自然是與你最後一面的了。」

  西門遠聞言,連連頓足,戟指「落魂教主」余素英,向皇甫正恨聲說道:「皇甫兄,你好糊塗,怎不知道尊重自己?以你譽滿乾坤的『隴右神駝』身分,卻打算和這淫兇惡婦併骨此間,你……你……你划得來嗎?」

  余素英聽到此處,方悟出皇甫正雖然不想單獨殺死自己,卻要和自己併骨同亡,不禁大驚欲遁。

  但她穴道被制,一身功力無法運用,只略微掙了一掙,便被皇甫正把脈門扣得更緊地怪笑說道:「余大妹,你怎的如此不懂情趣?我們青梅竹馬,情重當年,雖經風波離散,終能白骨相偕,生未同衾,死可同穴,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嗎?」

  西門遠看得扼腕長嘆說道:「情!情!這『情』之一字,害死了古往今來的多少英雄豪傑!以皇甫兄如此胸襟人物,居然仍剪不斷纏人情絲,度不過迷人情網,勘不破困人情網。」

  皇甫正雙目一張,哈哈大笑說道:「西門兄,你太小瞧我老駝子了,事到如今,我怎會還剪不斷情絲,度不過情關,勘不破情網,對余素英有所迷戀?還要與她併骨同亡之舉,只是為了她生前害人太多,死後必須有個管頭,免得她到了陰曹地府之中,再去害鬼。」

  「落魂教主」余素英知已無生望,遂兇性又發,厲聲叫道:「賊駝子,你想管我?你配管我?我會服你管嗎?」

  皇甫正目閃精芒,狂笑說道:「我怎麼不想管你,不配管你,及不能管你?如今我要你哭,看你敢不敢不哭?」

  一面發話,一面在指上暗運「純陽焚髓」神功,傳過極強熱力,果然把位兇威絕世的「落魂教主」余素英,燒得無法禁受,珠淚紛紛垂落。

  皇甫正見她業已落淚,遂斂去「純陽焚髓」神功,改運了另一種神奇功力,厲聲叱道:「余素英,如今我要你笑,看你敢不敢不笑?」

  說也奇怪,皇甫正的語音方了,余素英便異常聽話地不住苦笑。

  這位「隴右神駝」皇甫正,在叱吒暗嗚之下,把位「落魂教主」余素英,制得服服貼貼的蓋世神威,直把水榭之中的所有群豪,完全鎮住,誰也不敢妄自動上一動。

  就在此時,皇甫正忽然眉頭雙皺,全身極為輕微地抽搐一下。

  西門遠看出不妙,悚然問道:「皇甫兄,你感覺怎樣?」

  皇甫正苦笑答道:「大概是時候了,葛嘯群老弟何在?」

  西門遠說道:「他與我同來,但經我嚴加叮囑,在未奉我命之前,不許妄自闖入水榭,皇甫兄為何問起他來,莫非有吩咐嗎?」

  皇甫正點頭答道:「西門兄,請你趕快把這位老弟喚來,我對他有事交代。」

  西門遠聞言,遂向水榭以外高聲叫道:「葛老弟,你們如今可以進入水榭,參見皇甫師伯。」

  果然,西門遠話音才了,葛嘯群、姬玉花、蓋方朔、小平方等四條人影,便自凌空飛降。

  皇甫正招手叫道:「葛嘯群老弟,你近前與我答話。」

  葛嘯群雖然尚不知水榭中的變化情形,但也不甘示弱,立即走到皇甫正的面前,一抱雙拳,躬身問道:「皇甫師伯,對晚輩有何教訓?」

  發話已畢,方欲放下所抱雙拳,皇甫正哈哈一笑,右手疾伸,閃電般地點了葛嘯群的穴道,把他順手脈門緊緊扣住。

  「毒龍公主」姬玉花與葛嘯群夫妻情重,自然關心,忽見有此劇變,遂「哎呀」一聲,閃身撲了過去。

  西門遠慌忙叫道:「姬公主不要魯莽,你皇甫老前輩此舉,必具深意,可能對葛嘯群老弟,並無所損,反有大益。」

  姬玉花聽得正自將信將疑,皇甫正卻已含笑說道:「姬公主,請你把我上半身衣裳,完全撕去。」

  姬玉花見皇甫正左手扣緊余素英的脈門,右手扣緊葛嘯群的脈門,委實無法自行解衣,遂只好如言替這位「隴右神駝」,把上半身衣裳撕去,露出皮肉。

  皇甫正又是一陣仰天狂笑,笑聲之中,身上竟起了極為奇異變化。

  眾目睽睽之下,誰都看出皇甫正右半身的皮色逐漸變紅,左半身的皮色,逐漸發黑。

  不到一盞茶時,業已紅呈赤紅,黑呈墨黑。

  皇甫正陡然目注青衣小童虎兒,厲聲叫道:「虎兒過來,我有話問你。」

  虎兒不敢不遵,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,走到皇甫正的面前,垂手而立。

  皇甫正把口一張。

  但他這張口之舉,卻非發話,而是噴出了一大口黑色鮮血。

  這口黑色,飛到空中,佈成一面血網,把黑龍僧、赤龍道、「誅心惡鬼」魏三泰、「天機惡鬼」杜無蒙、「雷公惡鬼」烏嘉五人,一齊籠罩在內。

  「雙龍三鬼」因事出意外,自然不及閃避。

  但他們被血雨所淋,滿身狼藉以後,卻個個端坐如前,全不敢動上半動。

  西門遠失聲嘆道:「皇甫兄,我想不到你也會這種功夫?這是魔教中最厲害的『羅喉毒血』。」

  水榭中的所有群雄,聽了「羅喉毒血」四字,一齊再復目注「雙龍三鬼」,方看出這「落魂教」中的五位兇人,均已中毒僵斃在坐椅之上。

  皇甫正目注西門遠,苦笑說道:「西門兄,『雙龍三鬼』生性極惡,決不能對其慈悲饒恕,貽害世人,我遂以集體誅戳!但這虎兒,畢竟年歲尚幼,陷溺不深,資質又頗為聰慧,尚望西門兄不憚煩難,對他教訓改造,留在你身邊,當個採藥童兒,使其得歸正果了吧!」

  西門遠向虎兒看了一眼,虎兒也福至心靈,機警異常,趕緊躬身拜倒。

  西門遠見他根骨確實不差,臉上邪氣也並不太重,遂向皇甫正點頭笑道:「好,小弟敬遵所命。」

  皇甫正身上又是微微一陣抖顫,左右手的中指,同時凝勁施功,把余素英和葛嘯群的左右腕,均加捏破,使自己左右中指,陷入他們的皮肉之內。

  姬玉花見葛嘯群的腕間,鮮血淋漓,不禁急得又要向前,卻被西門遠把她拉住,低聲說道:「姬公主,你皇甫老前輩因身屬師伯,卻曾把葛老弟打成重傷,故而心存歉疚,如今正對他設法加以補報。這是曠世福緣,你千萬不可打擾,只在我身邊,靜看究竟便了。」

  姬玉花半信半疑,秀眉深蹙,悄然問道:「西門老人家,你看皇甫老前輩已把我群哥哥,弄成那般狼狽,似乎正與余素英同樣處置,你怎麼還說他在設法補報,並是群哥哥的曠世福緣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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