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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九


  余素英「哦」了一聲,目光微轉,從袖中取出一根紅色令箭,交與「雷公惡鬼」烏嘉說道:「烏堂主,你持我『赤敕令』,去請皇甫護法,來此議事。」

  烏嘉恭身領命,前去傳令召喚「隴右神駝」皇甫正,但卻只獨自回轉,並弄得鼻青臉腫,神情好不狼狽。

  余素英愕然問道:「烏堂主,你怎麼了?難道不曾見著皇甫護法?」

  烏嘉取出一根業已折斷的紅色令箭,交還余素英,神色憤然說道:「皇甫護法不但不遵命前來,反而折斷『赤救令』,並把我打了一掌,遂出林外。」

  余素英眉峰一聚,自語說道:「他身為『落魂教』護法,怎會不遵教主法令?定是你傳諭之時,過於魯莽,才將他有所激怒。」

  「雷公惡鬼」烏嘉方待辯說,「天機惡鬼」杜無蒙已向余素英,躬身道:「烏素確頗拙於詞令,請教主再賜下一根法令,由杜無蒙前去召喚皇甫護法。」

  余素英點了點頭,微嘆說道:「皇甫護法,是我多年舊交,說不得,只好對他特別寬縱一些,倘若他人敢違我令,必將陳屍谷中,毫無僥倖。」

  說到此處,又自袖中摸出了一根黑色令箭,遞與「天機惡鬼」杜無蒙,向他沉聲說道:「杜堂主,你再持我的『黑敕令』,去請皇甫護法,來此議事,但言語中不妨放得和藹恭敬一些。」

  杜無蒙領命而去,但不久以後,也是獨自回轉。

  余素英好不訝然,目注「天機惡鬼」杜無蒙,皺眉問道:「杜堂主,難道又在皇甫護法之前碰了釘子?」

  杜無蒙又取出一根被折斷的黑色令箭,交還余素英,搖頭苦笑道:「皇甫護法根本不容我說話,便把這『黑救令』搶去折斷,並說了幾句話兒,要我轉告教主。」

  余素英臉色鐵青地,沉聲問道:「杜堂主無妨直言,皇甫護法要你轉告我的,是一些什麼話兒?」

  杜無蒙苦笑說道:「皇甫護法說他最討厭什麼『黑紅敕令』,命我轉告教主,不必擺什麼教主架子,有事可去林內見他。」

  余素英聞言,目中兇芒微閃,但旋即神色平和地點頭失笑說道:「他也責怪得對,我在多年老友之前,何必還擺什麼教主架子?」

  杜無蒙見余素英一面自語,一面站起身形,遂躬身賠笑問道:「教主當真要親往林中,與皇甫護法談話嗎?」

  余素英點頭笑道:「我因中原之行,久別故人,遂想與皇甫護法略為敘舊,這是朋友私交,原非教中公事,用不著傳令召喚,倒也難怪皇甫護法勃然震怒,以為我在擺架子了。」

  杜無蒙聞言,暗佩教主氣度,又復賠笑問道:「教主要何人侍同入林?」

  余素英不等杜無蒙再往下說,便自搖手笑道:「林中敘舊,何用侍從?我不需任何人同行,杜堂主且與他們,為新近參加本教的十二名中原武林好手安排居處,並告此間的各種法規忌諱便了。」

  杜無蒙唯唯領命,余素英遂飄然踅向「隴右神駝」皇甫正的所居林內。

  皇甫正此時正在一株古松之下,倚石而臥,雖然遙見「落魂教主」余素英親來,卻仍不加理睬,高臥如故。

  余素英果然完全收斂起教主威風,走到皇甫正所臥巨石之旁,在石上坐下,揚眉笑道:「小妹此次中原之行,去得頗久,鎮日思念大哥,大哥一向可好?」

  皇甫正哈哈一笑說道:「我這老駝子,老醜鬼,倒沒有什麼不好,只是對『落魂教』中的護法一職,當得有點不耐煩了。」

  余素英眉頭微蹙,目注皇甫正,幽幽問道:「大哥怎麼有『不耐煩』之語,你不是曾經立誓願意永遠幫助我嗎?」

  皇甫正怪笑答道:「我不是忘了誓言,而是覺得必須『幫而有助』,才見交情,倘若『幫而無助』,還不如不幫的好。」

  余素英微微一笑說道:「大哥說哪裏話來?有你『隴右神駝』四字,已替小妹的『落魂教』放射出了不少光輝,怎會沒有助益?」

  皇甫正「哦」了一聲,怪笑問道:「余教主,我記得當初歸入『落魂教』中,曾對你再三囑咐,不可向任何人洩報我的姓名身分,如今,你居然不打自招,承認要把我的『隴右神駝』四字,當作招牌使用。」

  余素英想不到自己竟把話說漏,遂趕緊賠笑叫道:「大哥莫要誤會,我這只是作個比喻而已,怎會違背初衷,拿你名號來作招牌呢?」

  皇甫正「哼」了一聲,也不再對此多辯,只是向余素英揚眉問道:「你知不知道『三國』之時,徐庶為何要向劉備『走馬薦諸葛』?」

  余素英毫不考慮地,應聲答道:「這是徐庶自知才具不及臥龍,遂向劉備薦賢以代。」

  皇甫正點頭笑道:「你說得對,如今『落魂教』群雄畢集,教運方降,我老駝子卻又老又駝,委實羞於尸居於『護法』之位,故而也想效法『徐庶走馬薦諸葛』般,來個薦賢以代。」

  余素英聞言笑道:「大哥莫要對小妹耍笑,當世中哪有比你更高明的人物?」

  皇甫正連聲狂笑說道:「有,有,我夾袋中便有兩個人才,足以對你舉薦。」

  余素英聽他說得煞有介事,不禁勾動了好奇之心,向皇甫正問道:「大哥所說的這兩位高人是誰?他們住在哪裏?」

  皇甫正眼角斜睨余素英,冷冷答道:「他們兩位,一位住在鄱陽湖濱,一位住在九華山上。」

  這兩句話兒,把個「落魂教主」余素英,聽出了一身冷汗。

  她雖然心驚,卻總覺「隴右神駝」皇甫正遠居苗疆,絕不會知道自己的中原秘密,這鄱陽湖濱、九華山上之語,或許只是一種奇妙巧合。

  余素英念動及此,索性神色自若地繼續問道:「這兩位高人,既住在鄱陽湖濱和九華山上,卻不知是何名號?」

  皇甫正因迷戀余素英頗深,故而對於西門遠所告秘訊,原本只信八成,但如今冷眼旁觀,卻從余素英的神色變幻之間,看出全屬實情,決無虛假。

  他心中一冷,便長嘆一聲說道:「你還以為我被你悶在葫蘆之中,真要逼我說嗎?」

  余素英明知不妙,但已騎虎難下,只好硬著頭皮,裝得若無其事地向皇甫正淡然笑道:「大哥儘管請說,何必吞吞吐吐?你這副神情,倒好像是小妹有甚見不得人的把柄,落在你的手內。」

  皇甫正冷哼一聲說道:「這真叫『不見棺材不落淚,不到黃河不死心』,逼得我只好直言奉告,那住在鄱陽湖濱的一位,叫做『銀槍小羅成』白文堯,住在九華山上的一位,名叫『金戟溫侯』呂卓。」

  「銀槍小羅成」白文堯及「金戟溫侯」呂卓之名入耳,余素英便知萬事皆休,不禁呆在當地。

  皇甫正完全證實了「竹劍先生」西門遠所說不虛,鼻間忽覺奇酸難耐,彷彿有兩行英雄淚珠,即將奪眶而出。

  他哈哈一笑,竭力抑制住將流情淚,從所臥大石之上,緩緩坐起身形。

  余素英神情木然地望著這位與自己舊情甚深的「隴右神駝」皇甫正,顫聲問道:「皇……皇甫大哥,你……你……是不是想要……要走了?」

  皇甫正苦笑答道:「我不走做甚?是你好意思把我再留在此地?還是我好意思再住這落魂谷中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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