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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九


  但毒物凶禽,必遭天谴,这两只“金睛蛇虬”,今日做完了例行训练,抓死两个无辜山民,裂开肚腹,各自啄了一副人肠,便想飞往壑上享受。

  谁知雾影之中,竟来了位意乱情迷,失足坠壑的葛啸群,被他一手一个双双捏死。

  “勾魂炼士”缪双清在壑底见这两只“金睛蛇虬”抓裂山民肚腹,衔出人肠,冲天飞起的动作身法,极为猛烈灵巧,正在心中高兴,栩栩自得之际,忽见一具鸟尸,垂空而降。

  这等猛烈凶禽,怎会骤然死去?并不会听得丝毫惊鸣之声,自令“勾魂炼士”缪双清,为之奇诧欲绝。他仔细向死鸟注目观察,却看不出丝毫伤痕。

  因为葛啸群是把这两只怪鸟的颈骨捏碎,使它们窒息而死,自然在死鸟上看不出什么血渍伤痕。

  缪双清猜不出这只“金睛蛇虬”何以会好端端的暴死?暗忖:“即令它死的太以猝然,不及惊鸣,但另外一只同伴,却为何也一声不叫?”

  这位“勾魂炼士”正自满腹惊奇,第二只“蛇虬”尸身,又复“呼”然飞坠。

  缪双清由惊奇转为惊痛,由惊痛转为惊奇,仍旧猜想不出这两只几乎无物能敌的“金睛蛇虬”,怎会如此离奇,默默死掉,壑上的沉沉灵雾之内,究竟藏着一样什么厉害东西?

  他耳内无闻,心中难猜,便只有抬起头来,用目观看。

  看见了,从雾影中出现了一个人,这人忽而攀腾飞坠,忽而贴壁滑行,转眼间,便离地仅约数丈。

  “勾魂炼士”缪双清虽然看出来人武功神妙,身法极高,但仍不相信此人与两只“虬鸟”之死有何关系?因一人想杀二鸟,几无可能,何况还要使鸟尸无伤,并无求援鸣叫。

  直等葛啸群身落壑底,足沾实地,“勾魂炼士”缪双清尚在失神发怔。

  葛啸群一抱双拳,朗声发话问道:“这两只怪鸟,是道长所豢养的么?”

  “勾魂炼士”缪双清听得对方发问,方稽首当胸,愤然答道:“贫道为了调教这两只‘金睛蛇虬’,曾费多年心血,如今不知怎的竟会突然死掉?施主来自壑上,有否目睹原因,尚望不吝见告。”

  葛啸群在“勾魂炼士”说话之时,便看出这玄衣道人满面凶煞,双目厉芒如电,与那两只怪鸟一般,决非善类。

  既然鸟是凶鸟,人是凶人,遂觉得不必客气地,冷然答道:“道长请莫怪罪,这两只鸟儿,是死于在下之手。”

  缪双清闻言,全身一震,微退半步,双目凶芒电闪,向葛啸群略一打量,摇了摇头说道:“施主,贫道心痛爱鸟死去,情绪欠佳,请莫再谎言相戏。”

  葛啸群扬眉笑道:“在下据实相告,道长怎会说我谎言?”

  缪双清冷然答道:“因为施主一无杀鸟之理,二无杀鸟之力……”

  葛啸群不等这“勾魂炼士”话完,便自接口笑道:“请问道长,在下为何没有杀鸟之理?”

  缪双清“咦”了一声答道:“施主与我无仇,与鸟无恨,于名于利,两不相关,你却杀它做甚?”

  葛啸群指着那两只“金睛蛇虬”口中衔人肠,以及横陈地上的山民尸体,沉声说道:“人肠在口,死血未干,如此凶禽,岂宜是方外之人所豢道侣?在下认为纵然出手冒昧,道长也未必怪责?”

  缪双清见对方仍旧自承杀鸟,不禁狂笑说道:“施主莫要自高身价,凭你想杀一鸟,已属万难……”

  葛啸群不等缪双清往下再说,便即傲然笑道:“道长以为这两只凶禽,威力绝伦,但在下却是觉得不堪一击。”

  缪双清见他始终自承是杀鸟之人,倒弄得有些将信将疑起来,双眉深蹙,缓缓问道:“施主既自承认杀鸟,贫道却要向你请教一下,你是怎样杀法?”

  葛啸群哂然笑道:“原来施主是因为鸟尸无伤,才怀疑非我所杀。”

  缪双清点了点头,葛啸群继续笑道:“道长不妨在这两只凶禽颈上,细加察看,它们是被我凌空捉住,捏碎颈骨而死。”

  这几句话儿,只能使缪双清相信一半。

  因为两只“金睛蛇虬”,刺空飞起不久,便告双双死去,不会叫出半声,确像是被人捏碎颈骨而死。

  但葛啸群能够纵身百丈,凌空手捉双乌,捏碎颈骨,却宛如神话,哪里会使缪双清信以为真?

  既然心中疑信参半,便只有在事实上作小心求证。

  缪双清俯身在那两只“金睛蛇虬”的长颈之上,用力一摸,方发觉对方所言,毫无夸大,果是把虬鸟颈骨生生捏碎。

  他一面心惊,一面暗自盘算之际,葛啸群却又剑眉微轩,朗声问道:“道长如此察看之下,总该发现在下所说,决无半句虚言了吧?”

  缪双清霍然收手,回身向葛啸群单掌当胸,稽首为礼,面色平和地道:“贫道请教施主的上姓高名,属于当世武林中哪一宗派?”

  葛啸群早就准备与对方一斗,自然毫不隐讳地应声答道:“在下葛啸群,是太湖葛家堡门下。”

  十余年前,太湖葛家堡五字与武林中丝毫无涉,但自从“百棺大会”之后,那桩以文胜武,尽服群雄的罕世奇事,便即不胫而走,传遍江湖。

  等到葛啸群与石玲艺成出道,技震群豪,太湖葛家堡之名,已是响当当的一门宗派。

  就连这“勾魂炼士”缪双清,居然也在闻言之下,心神一震,再度稽首为礼,含笑说道:“原来是太湖葛少侠,贫道不知,多有失教。”

  葛啸群想不到对方先前那等愤怒,那等满面凶光,如今证实自己确是杀鸟之人以后,反倒把神情语气,一齐缓和下来,常言道:“举手难打笑脸人”,遂只好也自抱拳还礼说道:“道长不必过谦,葛啸群尚未请教道长的仙名法号。”

  缪双清笑道:“贫道缪双清,因一向独自潜修,故而无甚法号。”

  因为他那“勾魂炼士”四字,一听便充满凶邪气息,最招正人侠士之恨。

  缪双清何以前倨后恭,彷佛已把杀死爱鸟之仇,忘得干干净净?

  这又是他的刁钻之处,因葛啸群既能于转瞬间,轻轻易易地独毙双禽,则双方翻脸之下,自己又怎逃劫数?

  留得青山在,哪怕没柴烧?自己只要问出对方姓名来历,天长日久,处心积虑地慢慢图谋,总会有妥善周详的报仇手段。

  缪双清把利害看清,算盘打好,才改变了那副凶神恶煞模样,和颜悦色地与葛啸群互相答话。他若发狠,葛啸群倒毫不惧怯,但如今这一谦和客套,却把葛啸群反而弄得不好意思起来。

  缪双清报了姓名,葛啸群只好抱拳笑道:“缪道长,关于杀死这两只‘金睛蛇虬’之事……”

  话犹未了,缪双清便摇手笑道:“葛少侠不必再提此事,缪双清先向你敬致谢意。”

  葛啸群莫名其妙,俊脸微红,讶然问道:“缪道长,你把我弄胡涂了,我杀了你的鸟儿,你怎么反而谢我?”

  “勾魂炼士”缪双清对于如何措词,早就有了腹稿,遂不慌不忙地含笑答道:“葛少侠有所不知,这两只鸟儿,本是跌落在峭壁之下的将死鸟雏,被贫道路过发现,不忍任其饿毙,遂拾回加以豢养,谁知等它们长成之后,才认出是南荒异鸟,‘蛇虬’凶禽。”

  这番谎话,编得颇圆,使葛啸群不由不信,点头笑道:“此事难怪道长,雏鸟尚未成型,谁也不知道是南荒凶物。但道长在识得它们本质之后,便应……”

  缪双清好生刁滑,听出葛啸群语气,遂不等对方讲出,先行接口叹道:“贫道认出它们是南荒凶禽之后,本想杀却,但豢养多年,难免略有情感,不忍下手,遂想试加调教,渐渐减去它们的凶恶习性。”

  葛啸群剑眉微挑,伸手指着地上那两具山民尸体,冷然问道:“缪道长,你如此调教,能使那两只虬鸟的凶性减弱么?”

  缪双清早就猜到对方必有这种责问,遂成竹在胸地,微笑答道:“葛少侠,先听贫道说完,再赐指教,须知我调教虬鸟之处,离此甚远,并不在这幽壑以内呢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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