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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九


  呼延光发出一阵震天狂笑,说道:“小娃儿,你太看扁我了,呼延光生平做事,从来就不知道有‘后悔’二字。”

  葛啸群点了点头,正色说道:“好,我把谜语告诉你,那本‘无字天书’是被我藏在‘泉冷之处’。”

  呼延光听了“泉冷之处”四字后,便立即凝神静静思索。

  葛啸群见状,不禁心中好笑,暗想自己这“泉冷之处”四字谜语,出得几乎毫无迹象可寻,对方如何据以猜出“无字天书”的藏放所在?看来呼延光已上恶当,非把这老怪物折磨到心力文瘁的地步不可。

  他正自呜得意之际,呼延光却双目一张,精芒电射,纵声哈哈大笑。

  葛啸群悚然一惊,因为呼延光这阵哈哈大笑之中,极为明显地充满了得意味。

  他皱眉问道:“呼延光,你疯了么?这样狂笑做甚?”

  呼延光哂然答道:“你何必明知故问,我这样得意狂笑,自然是业已把你的谜语猜透。”

  葛啸群摇头冷笑道:“绝不可能,你便有通天智慧,也无法参进我的谜中玄机。”

  呼延光异常得意地扬眉笑道:“不错,你把那‘无字天书’藏得极好,这谜语更出得极妙!我虽自负为猜谜专家,也最少要揩上三年两年才或许会摸得出一些迹象?”

  葛啸群道:“既然如此,你如今便这等得意狂笑做甚?”

  呼延光笑道:“因为我想起了一句俗语,说得委实太妙,就是‘解铃原是系铃人’。”

  葛啸群嘴角微撇,哂然说道:“这句‘解铃原是系铃人’,与我们猜谜,有何关系?”

  呼延光怪笑说道:“怎么没有关系?是你出的谜语,也是你给我的解答谜底的灵机,岂非‘解铃原是系铃人’么?”

  葛啸群怒道:“你简直信口胡说,我怎会给你什么解答谜底灵机?”

  呼延光扬眉问道:“你方才是否说过‘树从根脚起,水由源处流’之语?”

  葛啸群点头答道:“我虽说过这两句话儿,却与你参详谜底之事,有何关涉?”

  呼延光满面得意神色地微笑说道:“我由你‘树从根脚起,水由源处流’之语,想起了两副名胜对联。”

  葛啸群心神一震,勉强保持镇静,向呼延光问道:“什么名胜对联?”

  呼延光笑道:“杭州西湖的冷泉亭上,悬着两副对联,第一副是问话口气的‘泉自几时冷起?峰从何处飞来?’第二副则是答话口气的‘泉自源头冷起,峰从天外飞来’。”

  葛啸群听得暗叫不妙,但仍哂然说道:“这两副对联,知者甚多,你纵然记得,又有什么值得卖弄之处?”

  呼延光目注葛啸群,怪笑说道:“葛啸群,你不必心慌,也不必假作镇静,我精于猜谜,自能抽丝剥茧,触类旁通!既然‘泉自源头冷起’,则你所出‘泉冷之处’谜语的谜底,岂不是‘源头’两字?”

  葛啸群“哼”了一声说道:“就算你猜得有理,但从四海八荒,三山五岳之间,要想寻找‘源头’,却自多如牛毛,你又知道哪个‘源头’,才是我藏放‘无字天书’之处?”

  呼延光微笑说道:“这话虽然不错,但你‘树从根脚起’一语,却再度启发了我的灵机,使我猜出你把那本‘无字天书’,出人意料地,根本不曾带出井天坪,仍然藏放在寒泉急漩之内。”

  葛啸群万万想不到这“阴山蛇叟”呼延光,竟能这样敏捷地参透了自己所说谜语中的玄机,不禁悔恨交迸,木然呆立。

  呼延光见了葛啸群这副神情,越发知道自己所料不差,遂得意万分,纵声狂笑说道:“这真叫‘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’,我要再走一趟井天坪,利用所豢养的‘分水灵蛇’,在那寒泉急漩之中,捞取‘无字天书’,葛啸群,多承你指点盛情,我呼延光谢谢你了。”

  语音方了,身形便腾,四外群蛇也均纷纷蠢动,只见一条人影,带着千条蛇影,声势慑人地狂驰而去。葛啸群痛悔不及,欲哭无泪,只得仰天长叹一声,顿足自语说道:“呼延光此去,必然寻得‘无字天书’,倘若练成绝艺,从此无人能制,流毒武林!则葛啸群纵碎骨粉身,亦复难辞罪责。”

  自语至此,愧悔更深,葛啸群居然渐萌死念,要想伸手自拍天灵,来向整个武林谢罪。

  但谁知就在他死念才萌,尚未见诸行动之际,突然听得身后峭壁之上,传下了一片歌声。

  这歌声极清朗宏亮,唱的是:“获之何喜失何忧?费尽心机妄企求;

  无字天书真奥妙,谁知难得觅源头。”

  葛啸群听得歌声,方欲回顾,当空人影一闪,面前业已站着一位神态倏然出尘,身着宽袍博带的白衣中年秀士。

  此人年岁,看出四十有余,五十不到,但那副淡然高华的神情风度,却宛如天边古月,峰顶苍松,令人一见之下,便会生出一种油然起敬的感觉。

  葛啸群大吃一惊,暗忖这位白衣中年秀士,是何来历?自己见过不少武林高人,慢说刚刚驰去的“阴山蛇叟”呼延光,不足比拟,便是“银猬鬼见愁,大头蛆王”东郭斌,甚至于连义父“大漠金鵰”轩辕亮算上,在风华器宇方面,也要比这位白衣中年秀士微逊一筹。

  他正在惊疑,那白衣中年秀士却已微笑说道:“‘阴山蛇叟’呼延光,是当世武林中,赫赫有名的凶神恶煞,葛老弟能对他丝毫无惧,真属难能可贵,怎么眉宇间反倒有些含忧不豫神色?”

  葛啸群抱拳为礼,躬身说道:“听前辈这等说法,定已看清了适才事情。”

  白衣中年秀士点头笑道:“我恰好在这峭壁半腰小憩,不仅看得明明白白,也听得清清楚楚,不然怎知道老弟姓氏,是叫葛啸群呢?”

  葛啸群赔笑说道:“葛啸群尚未请教前辈的尊名上号,是怎样称谓?”

  白衣中年秀士微微一笑说道:“山野之人,不用名号已久,我姓竺,并比老弟略为痴长几龄,老弟请叫我‘竺先生’便了。”

  葛啸群为示恭敬,遂略去“竺”字,只称“先生”,苦笑道:“先生既然看清适才之事,则‘阴山蛇叟’呼延光获得‘无字天书’之后,倘若练成绝艺,流毒武林,无人能制时,岂非全是葛啸群轻狂浅薄,妄自卖弄聪明所造的罪孽?”

  竺先生播头笑道:“葛老弟,我的看法恰好与你相反,你认为你是造了罪孽,我却认为你是积了功德。”

  葛啸群愕然问道:“先生此话怎讲?葛啸群功德何在?”

  竺先生向他看了一眼,面带春风,微笑说道:“葛老弟,你以为那‘阴山蛇叟’呼延光,定能在‘无字天书’之上有所收获?”

  葛啸群应声答道:“那册‘无字天书’,确实被我藏在泰山井天坪的寒泉急漩之下,呼延光既已参遇,他又豢养有什么‘分水灵蛇’,自然会把这册武林秘藉搜去。”

  竺先生静静听完,向葛啸群含笑说道:“葛老弟,我在评论你功过之前,想先向你说件故事。”

  葛啸群躬身说道:“先生请讲,葛啸群洗耳恭听。”

  竺先生在方青石上坐了下来,微笑说道:“我方才听你和‘阴山蛇叟’呼延光谈到西湖冷泉亭的对联,觉得一个会想,一个会猜,委实颇有趣。”

  葛啸群俊脸通红,苦笑说道:“葛啸群自作聪明,弄巧成拙,想不到呼延光竟是个猜谜能手,见闻又颇为渊博,以致被他参透……”

  话犹未了,竺先生便摇头笑道:“葛老弟,你说错了,呼延光并未参透什么,他只是向牛角尖中钻得更深一些而已。”

  葛啸群皱眉说道:“晚辈愚昧,听不懂先生话内玄机?”

  竺先生缓缓笑道:“葛老弟,西湖冷泉亭上,第一副问话口气的对联是‘泉自几时冷起,峰从何处飞来?’第二副答话口气的对联是‘泉自源头冷起,峰从天外飞来’……”

  葛啸群接口说道:“第二副对联,答得颇为俏皮洒脱,呼延光也就由‘源头’二字之上,激发灵机。”

  竺先生摇头笑道:“俏皮无用,洒脱也未能搔到痒处,我请问老弟一声,‘泉自源头冷起’一语中的‘源头’究竟何在?‘峰从天外飞来’一语中的‘天外’又属何指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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