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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


  黑衣老人哂然说道:“我不会这样傻法,我知道你拿不出百两黄金,只是想骗我撤开手儿,才好借机逃走。”

  葛啸群无可奈何,只得伸手青衫内,取出了一大把散碎金银及三粒大如龙眼,光华夺目的罕世明珠。

  黑衣老人目光一亮,竟自动自发地放开手儿,向葛啸群怪笑说道:“小哥儿,你手内金银,虽然尚不到百两,仅约四五十两之数,但若一齐给我,也就可以马马虎虎的了。”

  葛啸群闻言,暗想“有钱能使鬼推磨”之语,委实丝毫不差,遂取了一锭十两重的黄金及一颗明珠,递向黑衣老人,含笑说道:“老人家,在下未到通都大邑之前,不能以珠宝换钱,故而散碎金银尚须留用,如今想以这十两黄金及一粒明珠,作为赔偿,不知老人家……”

  黑衣老人像是生恐葛啸群反悔,遂不等他话完,便劈手把黄金明珠夺过,一面揣向怀中,一面怪笑说道:“小哥儿,你大概是个初走江湖的膏粱子弟,否则决不会如此土头土脑?可知道这一粒罕世明珠,要比百两黄金值得还要多呢!”

  葛啸群听对方把自己看成土头土脑,不禁啼笑皆非地皱眉说道:“老人家能知道那明珠价值最好,在下身边所带珠宝尚多,这一粒明珠及十两黄金,就算是区区之敬,作为替老人家及宝驴压惊之物。”

  黑衣老人满面春风地哈哈大笑说道:“常言道得好:‘有钱能使鬼推磨’,又道是‘有钱的王八大三辈’!你既给了我十两黄金及一粒明珠,便算话中含着骨头,把我老头子和驴儿列为一类,我也决不生气。”

  一面说话,一面走到壁间小松之间,解开所拴黑驴,替它拭去嘴边血渍,伸手轻拍驴头,怪笑说道:“黑儿,你今天虽然吃了一些小小苦头,但却替我捞了一笔大大外快!且莫发脾气,等到前面村店之中,我定然买上十斤美酒,犒劳你就是。”

  黑驴听完话后,对葛啸群看了一眼,居然好似懂得黑衣老人言中之意,点点驴头,把张驴嘴凑向黑衣老人颊上,蹭了几蹭,表示亲热之状。

  葛啸群看得方觉惊奇好笑,那黑衣老人业已牵着走到面前,向他高张双臂,怪笑说道:“小哥儿,我们乡人习俗,凡与好朋友分别之际,必须拥抱为礼!我老头子今日从你身上得这笔彩头以后,足可安安稳稳地乐享余年,不必再在江湖鬼混,感恩甚重,图报无门,只好拿你当做好朋友看待,在这临别之前,和你拥抱一下的了。”

  说完,根本不管葛啸群同意与否?便把他紧紧抱了一抱,然后飘身上驴,蹄声得得地扬长而去。

  葛啸群目送对方,直等他身形消失以后,方自回头举步,心中暗想这黑衣老人,言语诙谐,神情怪异,似乎也是一位江湖异人,可惜适才竟忘了请教他的姓名来历。

  忽然听得一阵宛如金声玉振般的哈哈怪笑。

  葛啸群循声看去,只见发笑之人,是位半躺在崖角青石之上,向阳捉虱的奇形花儿。

  这“奇形”二字,非加不可,因为葛啸群生平从未见过有人生具这样一副奇怪形貌。

  这位花儿的衣衫褴褛自不必谈,身矮不足五尺,但那一颗乱发蓬松脑袋,却几乎要比常人大了一倍。更怪的是颔下虬须雪也似白,满头乱墨也似黑,使人无从在银须墨发之上,判断他的真正年岁。葛啸群看清对方形貌以后,不禁心中一动,想起了一位名震天下的武林奇人,绝世高手。

  这位武林奇人,便是名列当世八大高手,被分类为‘君子中的泼皮’的‘银猬鬼见愁,大头蛆王’东郭斌。

  石玲、葛啸群师姊弟,苦学十年,艺成出道之际,是南北分途,石玲南游,葛啸群北上。

  就在他们离开太湖葛家堡前,曾由义父“大漠金鵰”轩辕亮,向他们细说八荒四海,五岳三山的奇人奇事。

  其中,“大漠金鵰”轩辕亮便特别提到这位“穷家帮”奉为师祖的“银猬鬼见愁,大头蛆王”东郭斌,说是此人性情极怪,最不喜人知其来历,除非由其自吐姓名,否则必受相当折辱。江湖游侠,若与相逢,千万要谨记这桩禁忌。

  故而如今葛啸群见了这位大头花子的奇形相貌,虽然疑心就是那位与义父齐名,共列八大高手的‘君子中的泼皮’,却不敢说穿,只是缓步走过,抱拳笑道:“老人家……”

  三字才出,那大头花子便勃然大怒,瞪眼叱道:“什么老人家,你看出我哪一点老?我胡子虽然白了,头发却还黑得很呢!”

  葛啸群碰了一个钉子,不禁剑眉深皱地,想下一想,灵机忽动,依然向这大头花子,抱拳笑道:“我应该怎样称谓?”

  这种方法,委实极好,问得那大头花子,在猛翻了一阵白眼以后,方自反向葛啸群问道:“你走你的路,我捉我的虱子,彼此根本是风马牛互不相关,何必要甚无聊称谓?”

  葛啸群笑道:“在下有事请教。”

  大头花子“哦”了一声,说道:“既然如此,你可以照我身分,叫我‘臭花子’,或是照我形貌,叫我‘大头鬼’,均无不可。”

  葛啸群此时业已拿准对方就是武林奇人“大头蛆王”东郭斌,遂在闻言之下,摇头笑道:“江湖交友,年长为尊,你虽然银须黑发,莫知年龄,但有胡子的,总要比我这没有胡子的,大上几岁!若叫你‘臭花子’,或是‘大头鬼’,不仅太不恭敬,也显得我师门中有欠教养。”

  大头花子对葛啸群看了两眼,纵声怪笑说道:“你这娃儿,果然有点意思!我怒发之时,往往会黑发银须一齐倒立,像只成精刺猬一般,故而你若表示客气,就叫我一声‘猬大哥’便了。”

  葛啸群失笑说道:“这猬大哥的称呼,确实新奇有趣……”

  大头花子接口说道:“你莫要对这感到新奇,且赶快说出是有什么事儿,向我请教。”

  葛啸群因自己如今反正去无定向,遂想索性逗逗这位性情怪异的绝世奇人!剑眉双啸,含笑问道:“猬老哥,你方才发笑,是笑我么?”

  大头花子“哼”了一声答道:“这还用问,眼前又无别人,我不是笑你,难道是大发神经,笑我自己?”

  葛啸群道:“我有什么值得可笑之处?”

  大头花子怪笑说道:“怎么不值得可笑?你既不是什么犯了重案,被官府悬赏缉拿的江洋大盗,又不是什么心存颠社稷的乱党逆臣,更不像我这般长了一颗当世中独一无二的特别大头,所生在两个肩膀当中的,只是一颗平常脑袋,这种脑袋又有谁肯出钱买呢?”

  葛啸群听得莫名其妙,惑然问道:“猬老哥,你在说些什么玄机禅语?可把我弄胡涂了。”

  大头花子双眼一翻,扬眉说道:“我又不是什么秃驴和尚及牛鼻子老道,怎会打甚玄机禅语?只是笑你这等年轻娃儿,不应该‘插标卖首’而已!因为像你这样一张漂漂亮亮的小脸蛋儿,倘是长在头上,能说会笑,或许还可赢得女孩儿家欢心,骗个老婆搂搂!若是割将下来,当枕头嫌高,当尿壶嫌大,当球儿嫌不圆,当锤儿嫌太脆,简直半文不值。”

  葛啸群被他调侃得俊脸通红,苦笑说道:“猬老哥,你是说我在插标卖首?”

  大头花子点头答道:“除了出卖人头以外,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理由?要把根草标插在背后。”

  葛啸群闻言大惊,忙自伸手向肩后摸去。

  不摸还好,这一摸之下,葛啸群不禁惊上加惊,呆在当地。

  原来自己身后那柄“灵龙剑”,业已失去踪迹,换成了一根草标,插在剑鞘以内。

  葛啸群因出得“析城狼窟”以后,未曾遇过别人,遂猜出定是那黑衣老人,从驴背跌落,越过自己头顶之际,顺手把“灵龙剑”偷去,藏在丛草以内。

  原因虽已想出,但对方插草换剑,两度下手弄鬼,自己居然毫无觉察,委实愧汗不已。

  葛啸群又惊又怒,又愧又惜地抽出草标,揉碎抛去,咬牙顿足说道:“那老儿原来是贼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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