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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


  高屏又向他們看了一眼,搖頭嘆道:「那位『談笑書生』吳化歧簡直其心可誅,他明知我們邀約友好,都是於除夕助陣,卻又偏偏利用諸葛兄的英雄性格,和你把約期提早到即在眼前的九九重陽!這樣一來,我們除了失約示怯以外,便只有三人苦戰,毫無外援,『白骨教』方面,遂佔絕對優勢的了!」

  諸葛寬被高屏這一提醒,俊臉微紅,遂赧然地,揚眉說道:「我方才已向吳化歧說過,這等赴湯蹈火之事,不想連累……」

  話方至此,歐陽方已接口說,道:「老弟莫唱高調,這不是連累不連累的問題,而是正邪消長,武林禍福的極大轉捩點,我們必須竭盡全力以赴,至於成敗利鈍,生死存亡,只好聽天由命。」

  高屏冷笑說道:「老人家既已擢髮代書,邀約友好,本身更不避艱險,與我們同闖魔巢,著實竭力盡瘁,令人欽佩!可惜九九重陽與除夕之間,相距三月有餘,你那些友好,縱均趕到,也屬白來,他們不是領回老人家、諸葛兄,和我的三具遺屍,便是只看見『白骨教』瓦解冰消,『鷹愁山莊』變作了一堆瓦礫!」

  歐陽方咬牙說道:「吳化歧這廝,委實陰狠刁狡,心計太毒!」

  諸葛寬笑道:「常言道:『千算萬算,不及蒼天一算』,吳化歧雖然刁狡,或許天道難容,使其反食惡果……」

  高屏微搖螓首,截斷諸葛寬的話頭,正色說道:「諸葛兄,成事雖然在天,謀事仍然在人,如今距離九九重陽,不過半月光陰,『白骨教』好手如雲,我們應該作一盡人力打算……」

  諸葛寬聽到此處,苦笑說道:「如今還能作什麼打算?僅僅半月光陰,再通知任何人也來不及了!」

  高屏見他滿面愧色,遂索性向諸葛寬取笑說道:「誰叫你剛才自逞剛強,禁不起吳化歧的三言兩語,便被激得拍胸脯呢?」

  諸葛寬俊臉益紅,忽然揚眉叫道:「屏妹,我們立即前去『鷹愁山莊』!」

  高屏訝聲問道:「立即前去則甚?難道諸葛兄竟想把重陽之約,再復提前!」

  諸葛寬搖頭答道:「提前落後,均非信守,我是想旁敲側擊地,查探查探『白骨教』的那群兇人,是否有對付我們的特殊毒著!」

  高屏點頭笑道:「對,藝不如人,死而無怨,倘若誤中奸謀,聽人擺佈,才冤枉呢!」

  歐陽方這時目光連轉,蹙眉不語!

  諸葛寬道:「老人家想些什麼?」

  歐陽方緩緩說道:「我在想以何種方式進行,才是諸葛老弟此說旁敲側擊的查探之法?」

  高屏笑道:「何必旁敲側擊?我們乾脆來個暗探『鷹愁山莊』,先把『白骨教』的底細……」

  諸葛寬搖手說道:「暗探不行,萬一被對方發現,豈不被那口舌刁尖的『談笑書生』吳化歧,加以譏辱!」

  高屏一噘小嘴,皺眉說道:「這真太不公平,只許那吳化歧向我們要求提前約期,卻不許我們先期暗探,把敵情作一瞭解!」

  諸葛寬嘆道:「俠義與非俠義之分,便屬如此,我們立願仗劍行俠,為天下鏟除不平,但自己又往往陷入不平之內。」

  歐陽方手捋銀鬚,似有所得地,揚眉笑道:「有辦法了,我們仍依原計,先到『岷山無憂坪』上的『盤古巢』中,尋找『樂天樵子』陳遠名,託他代為偵察『白骨教』內的機密動靜!」

  諸葛寬點頭笑道:「老人家說得對,『樂天樵子』陳遠名所居,既離『鷹愁山莊』不遠,本身又是前輩隱俠,也許具有深心,在我們奉託之前,便已對『白骨教』中的重大舉措,有所注意!」

  三人既已定計,遂策騎同往「岷山」。

  歐陽方深知「無憂坪」位於絕崖之上,陡峻難登,遂在入山前,便尋了忠厚山民,把諸葛寬的「青驄馬」,暨自己的心愛黑驢,一齊寄養在這民家以內。

  寄好馬匹,三位武林奇俠,展開絕世神功,向一座峭拔高峰,攀援而上。

  尚距七八丈高未及峰頂之際,便聽峰上傳下了「叮叮」伐木之聲。

  伐木聲中,並有個蒼老口音,作歌唱道:

  「倦客新豐,貂裘敝,征塵滿目!
  彈短鋏,青蛇三尺,浩歌誰屬?
  不念英雄江左老,
  用之可以尊中國,
  嘆詩書萬卷致君人,翻沉陸!
  休感慨,澆糯淥,(注:糯淥是酒名)
  人易老,歡難足,
  有玉人憐我,為簪黃菊!
  且置靖綏封萬戶,
  竟須賣劍酬黃犢,甚當年寂寞賣長沙傷時哭!」

  歐陽方聽完歌聲,哈哈大笑叫道:「陳遠名,你這老兒既然是稱『樂天樵子』,怎又有『長沙寂寞』之感,作什麼『傷時哭』呢?」

  峰上人聞得歐陽方的話聲,也自大笑答道:「來人是老不死的歐陽方麼?你這老兒,既已拔髮代書,何必又親自跑一趟呢?」

  歐陽方大驚叫道:「你說什麼?我對你也會拔髮代書!……」

  一面說話,一面真氣立提,颼颼颼的幾個箭步,便自縱上峰頂。

  諸葛寬與高屏自也隨這位白髮老俠,提氣飛身,採取相同動作。

  峰頂是廣約十四五丈的不大不小石坪,坪上建有三間草屋,草屋為青竹所圍,看去極為幽靜!

  一位樵夫打扮的清瘦老人,正在草屋門前劈柴,瞥見歐陽方等躍登峰頂,似因未料到來人這多,面帶詫異神色地,放下手中巨斧,含笑叫道:「喝,『琴劍游龍』諸葛老弟,居然也俠駕光降,這位姑娘,又是那一位呢?」

  陳遠名邊自發話,邊自迎上前來,尚未等諸葛寬為之引介,便又呵呵笑道:「天人顏色,秀絕丰神,又穿著一身黑衣,莫非竟是『武林三鳳』中的『墨鳳』高姑娘麼?」

  諸葛寬點頭笑道:「陳老人家,真好眼光,這是我高屏小妹,正屬『武林三鳳』之一。」

  高屏赧然一笑,向「樂天樵子」陳遠名抱拳說道:「晚輩高屏,參見陳老人家!」

  陳遠名正待謙遜,歐陽方業已一把抓住他的肩頭,急急問道:「陳老兒快說,你剛才講的什麼『拔髮代書』?」

  陳遠名探手入懷,取出一卷小紙,紙角上並繫著一根白髮,向歐陽方怪笑叫道:「歐陽老兒,你怎麼既要請人替你賣命,又復不認賬呢?喏,證據在此,除了你外,誰還會玩弄這種鬼把戲?」

  歐陽方取下紙角所繫白髮,看了一看,又從自己頭上,拔下一根白髮,遞向「樂天樵子」陳遠名,剔眉說道:「證據個屁,陳老兒你且瞪起你兩雙驢眼,看看真切,紙上白髮,和我頭上白髮,是否一樣?」

  陳遠名接過兩根白髮,互一比較,果見色澤粗細,均不相同,遂詫聲說道:「這就太奇怪了,有人冒用你的一貫手段,對我送信『拔髮代書』則甚!」

  歐陽方伸手說道:「把那紙兒,拿來給我看看,上面寫的是什麼胡言亂語?」

  陳起名笑道:「不是胡言亂語,是樁正事,紙上所書,你約我一同硬闖『鬼門關』,共破『白骨教』呢?」

  歐陽方「咦」了一聲皺眉說道:「紙上寫的竟是這樁事麼?這真怪到極點!」

  高屏笑道:「歐陽老人家,是否你曾經馳書陳老人家,而自己忘了呢?」

  歐陽方邊自拆開紙卷,邊自搖頭說道:「我因陳老兒樂天知命,與世無爭,又住得接近『鷹愁山莊』或許與『白骨教』有點鄰居交誼,遂不想使其為難地,拉他同蹚渾水……」

  陳遠名聽到此處含笑說道:「多謝,多謝,但一來衛道降魔,人人有責,二來我與『白骨教』雖是鄰居,卻無甚交情,倒願意附驥盡力,湊湊這場熱鬧!」

  歐陽方道:「你若自己活得不耐煩,打算與我來個並骨全交自然更好!但我散發『拔髮代書』之時?故意未曾給你,怎麼你也有了一份?繫書之物,又不是我頭上的白髮呢?」

  說到此處,業已把紙卷展開,目光一注之下,更流露出滿面驚奇神色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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