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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一


  如扬梦清,似蝉声细,弦中凝雨,指下生波,琴音曲调,美妙无伦,委实当得起白雪阳春,高山流水之举!

  高屏听得心醉神迷,在马背妙目微阖,竟入了栩栩之境!

  直等诸葛宽曲终收指,诸响尽灭,高屏方眼皮微睁,向身右的,“六指神丐”吴宁,含笑问道:“吴老人家,我诸葛大哥的这曲琴儿,抚得好么?”

  吴宁笑道:“怎么不好?松石生幽契,风泉浣素襟,有时沙雁落,无数水龙吟,真所谓‘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那得几回闻’?”

  高屏笑了一笑,摇头说道:“琴儿虽抚得好,却对诸葛大哥的病体不宜!”

  诸葛宽闻言愕然,吴宁也诧声问道:“高姑娘此话何来?”

  高屏妙目流波,向诸葛宽瞟了一眼,梨涡微露地,娇笑答道:“常言道:‘琴为心声’,我诸葛大哥大概是于抚琴之际,触绪兴怀,又想起了‘白凤’独孤姊姊,以致在琴音的高山流水之间,仍然流露出相思意味!”

  诸葛宽俊脸一红,才知高屏口口声声是“外行人”,其实是位极为内行的知音佳赏!

  高屏微微一笑,目注诸葛宽,柔声叫道:“大哥,我不是妒你相思,禁你相思,只是提醒你,在这内伤未复,养病培元之际,不宜相思……”

  诸葛宽连连点头,高屏叹息一声,继续温言说道:“王孙莫学多情客,自古多情损少年,大哥今后,应当善自珍摄,莫动愁怀,把一切离合悲欢,暂置度外,深深体会‘留得五湖明月在,不愁无处下金钩’之语!”

  高屏这一番话儿,不单理论透彻,并深情款款,听得诸葛宽心中,感佩交集!

  吴宁一旁笑道:“诸葛老弟听见了么?自古道:‘智者不惑’,高姑娘所说,才是真正的‘智者’之言!”

  诸葛宽一抱双掌,在马上对高屏长揖叫道:“高明,高明,我要拜老师了,今后的一切行动,敬唯师命是从!”

  高屏掩口葫芦地,失笑说道:“那就糟糕透了,你拜了我这个笨蛋师傅,岂不成了傻瓜徒弟?”

  说笑之间,空中突然一暗,阴霾四合,并起了“轰隆隆”的雷声!

  高屏“哎呀”一声,皱眉说道:“糟糕,要下雨了,照四周的沉沉天色看来,这场雨儿,还不小呢?”

  诸葛宽笑道:“我们催动马儿,快点跑吧,先寻个宿处再说,若被一场急雨,淋成只落汤鸡模样,才够难过呢!”

  吴宁摇头说道:“乌云雷已合,雷鸣隐隐,电光亦在掣动,我们催马前驰,必然不及,还是就在左近,寻个避雨所在,等雨后再走为妥!”

  说至此处,豆粒大小的雨点,业已开始降下。

  高屏眼力颇尖,瞩目四扫之下,忽然颇为高兴地,扬眉笑道:“大哥和吴老人家快看,那边崖壁半腰,不是有个洞穴,并相当宽大的么?”

  话完,不等诸葛宽与吴宁表示意见,便自一领丝缰,当先驰去。

  诸葛宽与吴宁,自然随行,直等到了高屏所说崖壁之下,诸葛宽方含笑说道:“这洞穴倒是避雨妙处,可惜马儿无法驰登,难道由我们抱上去么?”

  高屏噘着嘴儿,蹙眉说道:“不是为了怕大哥长途劳顿,我才不买马呢,行走江湖之间,往往骑马反比不骑马来得累赘!”

  吴宁呵呵笑道:“高姑娘不必为了马儿烦恼,这山崖宛若连花,上丰下削,崖下未必有多大雨势,何况马儿又不怕水?我们把马拴在崖下,人则到洞中避雨,不就两全其美了么?”

  高屏嫣然一笑,点头说道:“还是吴老人家聪明,看来我大哥骂我‘笨蛋’、‘傻瓜’,真是一点不错!”

  诸葛宽苦笑叫道:“屏妹,你不要硬行栽赃好么?我何曾骂过你呢?”

  高屏拴好马儿,取了行襄,走到诸葛宽身边,娇笑说道:“大哥,你急些什么?身为大哥,对我这不成材的笨蛋小妹,打也打得,纵然骂上几句,又有什么关系?”

  诸葛宽眉头更蹙,高屏忽又换了一副柔媚神情,拉着他的手儿,妙目流波,低声叫道:“大哥,这段崖堡,不过四丈多高,我们且来个‘龙凤双飞’地,携手同登好么?试试能否一纵而上?”

  诸葛宽知道高屏是怕自己单独纵登崖壁,太以费力,才找了这个借口,打算暗中帮助自己!

  他一面感激高屏情意,一面也不加揭破地,含笑点了点头。

  高屏目注吴宁,微笑叫道:“老人家,雨已下了,我们上崖进洞去吧!”

  语音才落,一片内家真力所化阴柔暗劲,已由掌心发出,托带着诸葛宽,两人手携手儿,异常亲切地,拨空纵上崖壁!

  人在半空,诸葛宽方对高屏悄笑道:“屏妹,这不叫‘龙凤双飞’,应该叫‘凤持龙飞’才对!”

  高屏嫣然笑道:“我是怕你好胜……”

  诸葛宽摇头接道:“屏妹不必如此煞费苦心,在你和吴老人家面前,我还有什么好胜之心?自然是以养气培元为第一要务,能省一分力气,就省一分力气!”

  高屏高兴得扬眉笑道:“大哥真能这样乖乖听话,我就放心的了!”

  这时,三人均已落足崖腰洞穴之外,吴宁目光一扫,指着洞口的一堆柴火余烬,向高屏叫道:“高姑娘,这洞穴之中,大概相当宽敞,最近还有人住过!”

  高屏笑道:“老人家怎知是最近有人住过?或许其中根本就有人居停,也说不定?”

  话方至此,站在洞壁旁的诸葛宽,忽然叫道:“屏妹来看,这洞壁上还有方外高人留的诗呢!”

  高屏与吴宁走过一看,只是洞壁之上,似用烧木为笔,留题着几行狂草,写的是:

  “叹叹叹,嗟嗟嗟,繁华转瞬变空化;参透色空均是幻,医袍脱却换袈裟!”

  吴宁见了壁上字迹,首先双目轩处,低低“咦”了一声!

  高屏更是芳心之中,宛如小鹿乱撞地,忐忑不定!

  因为她知道壁上诗句,定是上官超所留,此事若被诸葛宽知晓,自己的大片善意谎言,岂非立告揭破?

  故而,她见吴宁似乎认出上官超字迹,“惊咦”出声,遂赶紧把吴宁的百结鹑衣,悄悄拉了一下!

  诸葛宽则因从来不曾见过上官超的字迹,自然无所疑,只向吴宁笑道:“老人家,你‘咦’了一声,似颇惊奇则甚?”

  吴宁被高屏一扯衣角,业已会意,便指着壁上留诗的最后一句,含笑说道:“老弟请看这‘医袍脱却换袈裟’之语,足见留诗僧人,也颇知医,只怕他那医道,赶不上能够生死人而肉白骨的上官超吧?”

  高屏闻言之下,暗暗佩服,因为吴宁这种用提起上官超来掩饰上官超的方法,委实极为高明巧妙!

  诸葛宽果然毫不起疑地,含笑说道:“上官超兄的医道之精,简直上迈华扁,独步古今,当世之中,恐怕不会有人再能望其项背的了!”

  高屏向吴宁抛过一瞥佩服眼色,心中方自一宽,诸葛宽忽又笑道:“从‘医袍脱却换袈裟’的词意看来,这位出家人,似乎‘参透色空’未久?加上前来柴火余烬,莫非他还住在洞中,没有走么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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