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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「我心裏更加好奇,便隨著它們又自掠上山嶺,莽蒼山中,我自問已全都走過一遍,那知這些靈鳥帶著我七轉八轉,竟走到一條我從未走過的山道上,只見山道兩旁,先還是些樹木,到後來夾道竟然全是奇花異樹。

  「我方自暗中讚嘆,那知空中卻已飄來一種極其清朗的聲音,緩緩說道:『佳客遠來,老夫有失遠迎,閣下不要在意才好!』這聲音雖然微弱,但卻極為清晰,這種武林中已近絕跡的『傳音』之術,竟在莽蒼山中重見,我心中自然更是驚疑大起!莽蒼山中,竟有如此武林高人,我以前怎地從未聽過!於是我更加速腳步,向路的盡頭奔去!

  「路的盡頭,抬目望去,只見夜霧深沉,彷彿什麼也看不見,我腳步微頓,恭聲答謝。那知我身旁那隻淡黃色的怪鳥突地一聲清鳴,夜霧中便一齊衝出千百隻禽鳥來,這一次它們的來勢、陣容似乎比上次的去勢還壯,我暗中一驚,卻見這些禽鳥齊地向我低鳴一聲,便一飛沖天而去。

  「奇怪的是,群鳥一去,前面的夜霧竟也隨著盡消,現出一片美麗的花林,和花林後一片蔥綠的山壁來,直到後來,我才知道,『百禽仙子』這位武林前輩,學究天人,竟用這千百隻禽鳥,在所居的『百禽洞天』之前,佈下一道神鬼難越的『百禽仙陣』,那種深沉濃重的夜霧,便是由陣而生。

  「可是那時我自然不知道,是以心中大感奇怪,恭敬地走入那片花林,這時,那片蔥綠色的山壁之內,已又傳出那位前輩的話聲,叫我稍候,接著,只聽『呀』地一聲,這片山壁竟突地現出一個一丈方圓的洞穴來!」

  他娓娓說來,有如神話,一時之間,只聽得傅天麟心癢難耐,恨不得自己也馬上能到那「百禽洞天」去看上一看才對心思。

  仁心國手賽華陀,長長吸了口氣,方自緩緩接著說道:「我便在那些靈禽的接引之下,走入那洞穴中,只見洞中鐘乳如林,輝煌燦爛,有如仙宮,迎面一片十彩纓絡,從天而下,老實說,那時我也不禁為之所驚,幾乎不敢再向前走進一步!」

  「但這時那位前輩卻已又叫我走進去。我轉過那片纓絡,眼前又是陡然一亮,只見洞中躍龍畫虎,富麗堂皇,四壁都嵌著晶瑩的明珠,珠光將四下的青玉几案,都映得幻出一片青輝,幾隻凡間少見的靈禽,隨意棲息於案几之上,見著我來,昂首清鳴幾聲,卻不避人。我方自暗詫此間怎地還未見著主人,那知眼前一花,洞內當中放著的一面青玉床前,便倏然現出一個黃衣麻冠,瘦骨嶙峋,但卻滿身仙風道骨的老人,以我的目力眼光,竟也未能看出這老人是從何而來,何時來到的。」

  「孤雲道長」與「覺慧神尼」對望一眼,面上都現出驚異的神色,似乎都在奇怪,以自己的見識,怎的都從未聽過武林中有如此功力蓋世的奇人。

  只有「長白酒徒」熊大年卻是滿面喜色,猛地一拍手掌大聲說道:「那苗疆魔頭『銅鼓天尊』所養的惡獸,雖非人力能敵,但若有這等異人相助,嘿嘿,只怕那些惡獸此番都難逃劫數了。」

  白元章頷首一笑,接道:「這位前輩異人對我似乎特別青睞,我在這『百禽洞天』中逗留一日,才知道這位前輩竟是六十年前一位名滿天下的奇人,為著厭倦風塵,竟在這洞天之中隱居了一甲子之久,我竟是這一甲之中,能夠見著他老人家的第四個人!」

  傅天麟俯首長嘆一聲,說:「六十年……這真是一段悠長的歲月,這位前輩卻只見過四個人,唉,這六十年對他說來,該是如何地寂寞呀!」

  他生具悲天憫人的至情至性,是以他與那位武林異人「百禽仙子」雖然並不相識,但聽了白元章的話,心中卻不禁油然生出同情憐憫之心。

  「長白酒徒」熊大年亦自一拍手掌,重重地嘆息一聲,頷首說道:「正是,正是,這六十年的寂寞光陰,若換了我熊某人,只怕連一日都難以度過。」

  「覺慧神尼」口中朗唸一聲佛號,緩緩嘆道:「這位前輩以前想必是個傷心之人,是以才會勘破世情,隱跡深山,但六十年的深山寂寞,若非有著絕大定力之人,又怎能忍受。」

  這位江湖俠尼說話之際,目光低垂,面上若隱若現地閃過一絲愴然之色,白元章口中的這段奇人異事,似乎已觸著她一些傷心之事。

  白元章頷首一嘆,道:「這位前輩的往事,我雖毫不知情,但我在那一日之間,卻從這位前輩口中有意無意地說出的一些話裏,知道這位前輩對世情實在厭倦頗深,是以他老人家寧願以禽鳥為友,卻不願與人相見,否則──他老人家若是肯出山為江湖主持一點正義,於今江湖上的一些惡魔,那裏還有活路!」

  他沉重地嘆息一聲,突又面帶笑容地接著說道:「但是這位前輩卻對我許下諾言,日後我如有事相求,他老人家雖不能親自出山,但他座下的靈禽,卻可為我出力。日後我只要再到莽蒼山去一行,請得那些稀世靈禽相助,不但熊兄所受之屈,定能得直,說不定還可借此做出一番事業來。」

  「孤雲道長」一直凝神傾聽,此刻突地一抬目光,含笑說道:「白兄在那莽蒼山中,一日勾留,的確是絕世難逢的奇遇,難道白兄除了與這位前輩長談,便別無所得嗎?」

  此刻月光如銀,遍灑在這冷月坪上,映得四下的山石林木,都幻出了一種夢般的銀色,也映得卓立在一株虯枝盤蓋的古樹之下的「仁心國手賽華陀」清臞蒼白的面目,幻出一種無比聖潔的光輝。

  他微微一笑,朗聲說道:「我何嘗不知道這種奇遇,本是不世之逢,只要那位前輩略加指點,對我便是莫大好處,但我卻不願乘此而有所求,是以這一日之間,我也別無所得,只有在出山之際,百鳥相送,滿天翎羽如錦,清鳴有如天樂,使我又開了一次眼界而已。」

  傅天麟暗嘆一聲,忖道:「人道『仁心國手賽華陀』是位磊落君子,於今看來,果是大異常人,世人若盡如此,只怕便再無煩惱了。」

  傅天麟方想到此間,突又想起,江湖中怪異無窮,甄秋水獨自在「廬山五老峰」尋覓「垂絲石耳」,並等候自己,不要出了什麼差錯?反正「補天丸」火候,業已延誤,不如趕緊將心上人尋回,趁著「冷月坪」頭,群雄畢集之時,向這幾位前輩多多討教,無論見識武功,必有進益!

  主意既定,遂起立向白元章、「孤雲道長」、「長白酒徒」熊大年、「覺慧神尼」等人,躬身抱拳說道:「我甄秋水師妹,在廬山久等,必甚心急,傅天麟立即趕去,把她找回,再在各位前輩台前,多領教益!」

  白元章等均知道傅天麟與甄秋水兩心相印,是天造地設的一雙情侶,連「覺慧神尼」也看出幾分情形,一齊含笑點頭,傅天麟遂向群俠拜別,往廬山急趕而去!

  ***

  傅天麟匆匆趕到廬山,幾乎尋遍全山,那裏有心上人的半點蹤跡?最後還是在那「覺慧神尼」與「白衣駝翁」翁務遠互相比劍的「凌雲峰」頭,發現甄秋水石壁留書,才知道心上人為了自己需用的「垂絲石耳」,已往華山,囑咐自己不必趕去,且回九華山冷月坪相待!

  傅天麟本就為了繫念甄秋水而來,這一知她蹤跡,怎肯如言回轉九華?立即隨後趕往陝西。

  他心急趕路,又倚仗一身功力,自然不管什麼深山大澤,只是認準方向,擇近超越!但一路之間,彷彿時常會遇上一兩隻奇異獸類,不過這些奇獸,並不傷人,甚至偶爾與傅天鮮對面相遇,均毫未相抗的掉頭急竄!

  傅天麟一心繫念甄秋水,對於這些遭遇,並未深思,但走到湖北西北,接近陝西的武當支脈之時,終於遇上禍事!

  當地並無山徑,卻必須穿越一片十分遼闊的茂密森林,傅天麟在入林以前,便隱隱約約地聽得前行方向,傳來一些悠揚樂音,以及「咯咯咯」的一陣鼓響!

  他對那樂音,倒未怎在意,卻被三聲鼓響,微吃一驚!因為鼓聲不似皮革之音,竟彷彿是金鋼所製!

  傅天麟在「東海翠微島」,陪同「紅衣羅剎」古飄香乘坐青雀舫出海,以天藍毒劍,會鬥銅鼓簫箏之際,曾經聽得「雙鼓追魂」孟武手中銅鼓的互擊之聲,與今夜所聞彷彿,故而入耳以後,悚然止步!

  但轉念一想,恩師「羅浮老人」,昔年名滿天下,自己又仗著師門劍術,遊俠江湖!何況新近更將「六六天罡劍法」的精微變化學全?慢說銅鼓一派,遠在苗疆,就算是「雙鼓追魂」孟武之流,在前途相待,難道便有所忌憚,不敢硬闖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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