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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二


  司馬彥的看法想法,雖然不錯,但人事瞬息萬變,天有不測風雲!

  照說孟香嬋綺年玉貌,又服食了「萬妙駐顏丹」這等罕世聖藥,自應從此永駐青春,紅顏長好。

  但今宵一別以後,等到彼此風萍流轉,在江湖間再度相逢,孟香嬋那裏還保存得住這種絕世風姿?其容貌之醜,竟使司馬彥驚怖欲絕?

  後事不提,且說目前光景──孟香嬋一曲既終,四弦齊歇,司馬彥卻仍為餘韻所醉,悠然出神!

  游天樂雙眉微揚,含笑問道:「司馬兄,香嬋這一曲琵琶,是否彈得尚堪入耳?」

  司馬彥連連點頭,激賞讚道:「竹枝珠海淚,楓柳玉關愁,彈成龍塞引,寫出雁門秋……」

  話猶未了,孟香嬋放下琵琶,亭亭起立,搖手嫣然笑道:「司馬公子,你再若如此謬讚下去,孟香嬋即將赧顏無地了!」

  游天樂撫掌大笑說道:「香嬋,你的琵琶妙技,今日才遇知音,心中分明被我司馬兄讚得歡喜萬分,口頭上又何必仍作謙語?」

  孟香嬋雙頰微赧,低鬟一笑!

  游天樂又復笑道:「故作矯情,是否該罰?」

  孟香嬋妙目流放,含笑問道:「你要怎樣罰我?」

  游天樂笑道:「先罰你敬我司馬兄三大杯美酒,以謝知音之賞!」

  孟香嬋點頭微笑,親自提壺,斟了六大杯美酒,向司馬彥斂衽為禮,嫣然說道:「孟香嬋敬謝司馬公子知音俊賞!」

  話完,便即先行連飲三杯,然後在司馬彥身邊,俏生生地,捧杯侍立。

  司馬彥自然也把孟香嬋所敬的三大杯酒,一齊含笑飲盡。

  孟香嬋敬酒完畢,側顧游天樂嫣然笑道:「司馬公子已然賞臉,你還有什麼事兒,要叫我做?」

  游天樂笑道:「我還要罰你唱首歌兒,最好是唱自度曲!」

  孟香嬋低鬟一笑說道:「我那些自度曲兒,俚俗不堪,那裏敢污司馬公子清聽?還是唱你昨日親填的那闋『喝火令』吧!」

  語音了後,遂命侍兒調起絲竹,輕拍紅牙,慢敲檀板的啟唇唱道:「楊柳青俊戶,桃花紅人櫺,牽愁無奈自調箏,譜遍絲弦,總是別離聲!乍見初疑夢,移時各涕橫,投懷和淚細呼名,最愛嬌嚶,最愛臉微赧,最愛低鬟輕啐,一笑太憨生!」

  詞意艷絕,歌聲繞樑,聽得司馬彥連飲幾杯,目注游天樂,狂笑說道:「月殿仙人淪小謫,溫柔不住住何鄉?怪不得那大智禪師,說游兄色界難勘,但若據司馬彥看來,不僅游兄不是塵俗中人,連孟香嬋姑娘,也是一身盎然道氣!」

  游天樂笑道:「司馬兄來時,可曾看見小弟所題『不羨仙小築』匾額?」

  司馬彥點頭笑道:「我懂得游兄『願作鴛鴦不羨仙』之意,但人生若夢,為歡幾何?」

  游天樂見司馬彥神情話意,均微有醉態,不禁失笑問道:「司馬兄難道有點不勝酒力了嗎?」

  司馬彥雙眼惺忪地,搖了搖頭,長嘆說道:「心中有事,酒易醉人之語,委實半點不差!小弟平素頗有二三十斤酒量,如今才幾杯入腹,便自酲然,倘有失言,游兄莫怪!」

  游天樂微笑說道:「司馬兄既不勝酒力,便請到內室安歇,小弟並命香嬋薦一武昌名妓,為司馬兄侍枕如何?」

  司馬彥聽得慌忙搖手說道:「游兄千萬莫開玩笑,司馬彥業已心若死灰,身如槁木,那裏還敢衣香鬢影,到處留情?」

  游天樂含笑說道:「司馬兄,你是名震八方的『離垢書生』,又不是什麼頭巾氣息極重的迂腐秀才,應該知道逢場作戲之舉,只屬風流不下流呢!」

  司馬彥避席而起,向游天樂抱拳笑道:「游兄,今宵一聚,足慰平生!常言道『樂不可極』,司馬彥就此告別。」

  游天樂見他忽然要走,不禁皺眉說道:「司馬兄何必如此見棄?小弟不再使你為難,也就是了。」

  司馬彥苦笑說道:「小弟並非為此逃席,委實尚有要事待辦,不能不走。」

  游天樂聽他這樣說法,只好點頭笑道:「司馬兄既然身有要事,小弟也不敢強留,但彼此總還氣味相投,是否訂個後會之約呢?」

  司馬彥想了一想,搖頭笑道:「江湖多事,世劫方殷,我們風萍流轉,南北東西,有時身難自主,倘訂約會,或有不便,還是隨著緣份安排最好!六合厚如一芥子,人生何處不相逢?彼此後會方長,請游兄與孟姑娘,各自珍重!」

  語音方了,儒衫已飄,靈妙無儔地,飛縱出這「不羨仙小築」,隱跡不見。

  孟香嬋遙望司馬彥飛仙般的身影,失聲說道:「這位司馬公子,文采風流,翩翩儒雅,想不到竟也是一位身懷絕技的武林英雄人物!」

  游天樂笑道:「他是以『三陽神功』,威震八方的『離垢書生』司馬彥,名氣大得很呢!」

  不提「妙手郎君」游天樂與孟香嬋的相互纏綿情事,且先表敘那位滿懷悵惘的「離垢書生」。

  司馬彥出得「不羨仙小築」以後,第一件事兒,便是把「青囊神叟」諸葛仁所贈的那副人皮面具重又戴好。

  他與「妙手郎君」游天樂這次相聚之下,雖然明白了不少事兒,但心中也自添了兩團疑雲,兩樁悵惘!

  第一樁悵惘自然是好容易才鬼使神差地得到那粒想尋已久的「大還丹」,卻又偏偏用來結甚善緣?送給了那位法名「大智」的老和尚。

  對方倘若發現「八寶神泥」之中,藏著這粒罕世靈丹,用以濟世活人,倒也罷了,最怕是根本未曾發現泥內藏丹,平白糟蹋,那才可惜之至!

  尤其自己與老和尚在黃鶴樓上,空白談了好久,卻不曾詢問對方卓錫何處?如今若想再復尋他?則天涯海角,渺渺茫茫,滄海撈針,無殊夢想!

  第二樁悵惘是自己隨手贈送「玉琢嫦娥」聶小冰的那粒「萬妙駐顏丹」,竟屬贗品?

  這位聶姑娘,在武林中,素稱剛強,決不容人妄加戲弄,何況她還把成名秘笈「龍虎風雲劍訣」相酬,這樁誤會,幾已不可解釋,將來聶小冰橫劍問罪之時,自己理屈詞窮,如何處理?

  除了這兩樁悵惘以外,司馬彥心頭還添了兩團疑雲!

  第一團疑雲便是盟兄崔明桂向自己介紹的伊碧奇,竟是女子所扮,此女是誰?崔明桂是明知故瞞?還是與自己同樣不知道這件秘密?

  第二團疑雲是「大還丹」係「九幽冥后」司徒潞之物,在十年前,被她「龍湫舊友」搶去,如今怎會藏在女扮男裝的伊碧奇身邊?究竟是司徒潞的「龍湫舊友」已死,此丹輾轉落入伊碧奇手中?還是伊碧奇與司徒潞的「龍湫舊友」,有甚特殊關係?

  悵惘難釋,疑雲難解,司馬彥漫步之間,竟又走到了黃鶴樓上。

  這時夜色正深,曙光未透,又是新正初二,天空無月,故而黃鶴樓頭,一片黑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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