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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九


  舉目回顧,這一層樓的氣派可就不同了。

  他這立身之處,是一個丈五見方的場所,由豪華的陳設上判斷,這應該是一個高級人員的議事廳。

  四周,黃色絲幔遮垂,右首一間中,並隱隱傳出酒肉香氣,和女人的「吃吃」蕩笑聲。

  站在飛燕對面的,是一個年約五旬的斑髮黑衫老者,兩太陽穴高高鼓起,雙目中精芒如電,顯然是一個內外兼修的高手。

  而且,他那縝密的心機,也委實高明,因為就當那木箱向旁邊一晃,柏長青乘勢在縱樓的一瞬間,他竟濃眉一蹙,俯身向木箱底下窺探著。

  柏長青入目之下,不禁心中冷笑道:「饒你奸似鬼,也得喝本俠的洗腳水……」

  那玄衣漢子不禁笑道:「陳座,您以為這木箱底下還帶得有奸細?」

  黑衫老者冷然接道:「這是甚麼所在,本座職責攸關,既然心有所疑,竟能不察看一下!」

  玄衣漢子諂笑道:「是,是!陳座真是細心得很……」

  只聽右首房間中傳出一個威嚴的語聲道:「方領隊,是誰來了?」

  語聲於威嚴中顯得頗為生硬,顯然並非出自中原人物之口。

  黑衫老者恭聲答道:「回活佛,是飛燕姑娘來了。」

  這時柏長青已明白這已是摘星樓的頂層,而右首房間中這說話的人,正是他此行的目的物……天竺番僧,就當他心中暗道僥倖之間,只聽得右首房間中傳出了一串梟鳴似的怪笑道:「好!好!快請她進來。」

  飛燕發出一串銀鈴似的媚笑道:「來啦!佛爺。」

  笑聲中,已邁著春風俏步走入右邊房間。

  柏長青暗中注意飛燕走路與入門的情形,似乎並沒有甚麼花樣之後,不由懸心略放。

  但他為慎重計卻還是將輕功提到極致,悄然在四周察探一遍。

  他心中很明白,退出時,可能不會有那麼方便,而最便捷的辦法,莫過於從窗口飛身而下,因他已在樓下估計過,這樓高僅七丈有餘,要飛落六七丈的高度,對他來說,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。

  可是,這裏四周,那些黃色絲幔後的門戶都緊閉著,僅僅只有右邊那天竺番僧所住的一間,是虛掩著的。

  不能進入房間,自然也沒法探查通往樓外的窗戶的情形,此情此景之下,他只有冒險進入那天竺番僧的房間,以定行止了。

  於是他躡足向左邊那虛掩著的房門走去。

  首先他手上微凝真力,化成一陣清風,將虛掩著的房門吹開一道可容他側身而入的縫,然後躡足閃身而入。

  門內是一間用檀木雕花屏風隔開的書房,書房中僅約八尺見方,入門左首,擺著兩把椅子和一隻茶几,臨窗的一面,是一張中形書桌,和一把太師椅,酒肉香,脂粉香,和陣陣的媚笑聲卻由屏風另一面的起居室中傳來。

  此時,他已算是深入虎穴,儘管他藝高人膽大,又有隱身法術護身,但內心的緊張,卻仍然是難免的。

  他悄然進入書房正中,徐徐吸入一口氣,抑下心頭的激動,然後游目四顧著。

  燭影搖紅之下,書桌上擺著一疊寫滿了密密麻麻字跡的素箋,入目之下,不禁心中一動,即暗自忖道:「這既然是番禿的書房,當也是他翻譯秘笈之所,莫非這一疊素箋,就是那秘笈翻譯稿不成?」

  興念及此,一股強烈的衝動力,幾乎迫使他尋躍而前,恨不得立即將那疊素箋抓在手中,看個明白。

  但他的理智卻在暗中警告他:「這是處於巢中的機密重地,那『步步危機』的傳說,決非虛語,你決不可輕舉妄動……」

  於是他還是靜立原地,揚手以「接引神功」將那疊素箋攝到手中。

  出乎他意外的,是那疊素箋中,還夾著一本薄薄的絹質小冊子,他略一翻閱,已確定這絹質小冊子就是被師門叛徒冷劍英盜走的「黃石真解」中那最後一章天竺文,當然那一疊素箋也就是秘笈的部份翻譯稿了。

  所謂「部份」,當然是沒頭沒尾的,沒尾是還沒譯完,沒頭必是譯好多少,就交出多少。

  他不及細看,立即將其妥慎地揣入懷中。

  柏長青此行的最大目的,是取回師門秘笈,和除去天竺番僧。

  如今,秘笈既已取回,可說任務已完成大半,剩下的只是殺掉那番僧了。

  目前,那番僧僅僅隔著一道屏風,要除掉那番僧,可說是易如吹灰反掌。

  但他心念一轉間,卻又有了另一個決定:「秘笈既已收回,留著這番禿,也沒甚麼威脅,那又何必藉隱身術之便去殺他而遺『暗箭傷人』之譏呢!而且我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秘笈取走,縱然不殺他,冷劍英也不會有甚好生活,讓他受用?」

  想到此處,柏長青已有見好就收,及時抽身的打算,但當他目光觸及那通往樓外的窗戶時,卻又不由為之楞住了。

  因為那窗戶是用粗如拇指的鋼條密封的,固然這些鋼條難不住他,但要想不觸動機關,尤其是不著痕跡地悄然離去,那可辦不到啦!

  就當他於沉思之間,屏風那邊突然傳出番僧的曖昧笑聲道:「小乖乖,『金谷雙姬』,委實不同凡響,咱家此行,也委實值得,不過……」

  他將尾音拖得長長的,似乎是故意等對方發問。

  果然,飛燕媚笑著問道:「佛爺,既然不虛此行了,那又還有甚麼『不過』的呢?」

  番僧的語聲笑道:「貴教教主畢竟還有點不夠大方。」

  飛燕的語聲道:「是那一點不夠大方?」

  番僧的語聲道:「聽說貴教還有一位豔名不在『金谷雙姬』之下的綠珠姑娘。」

  飛燕的語聲笑道:「你呀!真是一隻餵不飽的饞貓。」

  想必是飛燕邊說還邊自擰了他一把,只聽番僧「哎喲」一聲:「輕一點嘛!」

  接著又笑道:「你們中國有兩句話,叫甚麼『韓信將兵,多多益善。』咱家對於美麗的女人,也有同樣的本事。」

  飛燕「嗤」地一聲道:「別吹了也別妄想,綠珠那妮子如今是專門伺候柏長青總督察的人,你想不到的。」

  「那麼。」番僧的語聲接道:「還有一位甚麼『梅雪爭春』中的『白雪公主』江麗君呢?」

  暗中竊聽的柏長青,本已無心再聽下去,但對方一提到他那還陷身魔掌中的生身之母,不由心頭情緒激動,恨意平添,又耐著性兒,再聽下去。

  只聽飛燕接道:「不錯!江麗君是名震武林的兩大美人之一,但她是教主的專寵,你更休想!」

  頓了一頓,又笑道:「其實,江麗君雖然美似天人,但她目前神智已迷,不過是一個木美人而已,那有甚麼意思。」

  番僧的語聲笑道:「小乖乖,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你以為貴教教主是喜歡木美人的人麼?」

  「難道此中還有甚蹊蹺不成?」

  「當然。」

  「這話怎麼說?」

  番僧的語聲笑道:「貴教教主……嘻嘻……他……需要時,先給江麗君服一種名為『佛見愁』的媚藥,然後再服下迷失神智的解藥……嘻嘻……『佛見愁』,連我佛見了也要發愁,它的威力當可想見,那時候,江麗君神智雖已清醒,卻是慾火如焚,而且渾身乏力,任她怎樣的三貞九烈,也不得不立時變成一個蕩婦了……」

  暗中竊聽的拍長青,不禁熱血沸騰,鋼牙緊咬,恨不得立即找出冷劍英和古太虛二人來,將其碎屍萬段。

  只聽飛燕接問道:「事後,又將迷失神智的藥給她服下,是麼?」

  番僧的語聲道:「正是。」

  飛燕的語聲「格格」地媚笑道:「這真是好辦法,也真虧教主能想的出來。」

  接著,又「咦」地一聲道:「這些事情,你又怎會知道的?」

  番僧得意地笑道:「我怎會知道?小乖乖,貴教教主的這一套,還是咱家我教他的哩!」

  飛燕「哦」地一聲道:「那就怪不得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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