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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四


  青衣老嫗道:「第一:你能夠察覺老身形跡,而糟老頭未曾,第二:糟老頭自己不敢去對付『十不全』,而支使你出手,有這兩個理由,還不足以證明麼?」

  「錯了!老人家,」柏長青接道:「先說第一個理由:老人家到達這窗外的乾溝中時,是否正當那知客僧入門之際?」

  青衣老嫗道:「不錯。」

  柏長青道:「這就是啦!當時『糟老頭』正在向知客僧問話,自然難免疏神,而小可卻……」

  青衣老嫗截口笑道:「這解釋太勉強了些,因為一個武林高手,在任何情況之下,都該眼觀四面耳聽八方。」

  柏長青笑道:「老人家……。」

  青衣老嫗再度截口道:「這問題別談了,年輕人,老身要問你幾句話。」

  柏長青含笑點頭道:「小可恭聆。」

  青衣老嫗注目道:「方才那糟老頭就是東方逸吧?」

  柏長青點頭答道:「是的。」

  「四海鏢局就是『通天教』的幌子,對麼?」

  「唔……。」

  青衣老嫗目光深注地問道:「年輕人,你在『通天教』中,可能另有目的吧?」

  柏長青微微一怔道:「何以見得?」

  青衣老嫗笑道:「這也有兩個理由,第一:咱們在較量武功時,你曾以真氣傳音向我提過善意的警告,第二,是根據方才的自語。」

  柏長青不禁啞然失笑道:「老人家真是有心人。」

  他,口中說得輕鬆,暗中卻已經默提真力,接著,並臉色一沉道:「老人家,你如果不表明真實身份,咱們兩人中,待會兒恐怕只有一個能活著離開此地!」

  青衣老嫗一楞道:「有如此嚴重麼?」

  柏長青聲色俱莊地接道:「那只怪老人家知道的事情太多了!」

  話落,霍地起立,劍眉雙挑地沉聲喝道:「老人家,我等你一句話!」

  青衣老嫗目見柏長青的威態不由心中暗凜,「這娃兒好重的殺氣……」

  但她口中卻平靜地漫應道:「年輕人,如果我隨便報一個假身份,你又怎麼辦呢?」

  柏長青冷笑道:「這個,我自有方法分辨出來。」

  青衣老嫗長嘆一聲,臉色肅穆地以真氣傳音說道:「年輕人,如非你曾以真氣傳音向我提過善意的警告,並且方才我親自聽到你稱東方逸為老賊,我實在不願意說出心中的話來。」

  柏長青神色略安地道:「小可恭聆!」

  青衣老嫗道:「但儘管如此,我也只能告訴你,我跟中原四異中的古太虛有血海深仇。」

  柏長青沉思著問道:「那你找其餘三異,又為何來?」

  青衣老嫗道:「因為中原四異既然是同時神秘失蹤,只要找著其中一人,自然也就可以找著古太虛了。」

  柏長青點點頭道:「這倒是不錯。」

  接著,他又就方才那知客僧向東方逸所陳有關青衣老嫗各節加以查證,青衣老嫗也擔承這些話兒都是實情。

  柏長青沉思著問道:「那麼,老人家最近兩年之所以經常外出,必然是暗中查探『中原四異』的行蹤了?」

  青衣老嫗道:「不錯。」

  柏長青接問道:「老人家何以斷定『中原四異』之失蹤,與四海鏢局有關呢?」

  青衣老嫗道:「年輕人,你問得太多了!」

  柏長青苦笑著欲言又止。青衣老嫗注目問道:「你心中好像還有話?」

  柏長青神色一整道:「是的,小可心中還有話,也許這些話,對老人家恐能有所幫助,但咱們雙方都有顧忌,目前不說也罷!」

  「廢話!」青衣老嫗怒聲道:「男子漢,大丈夫,說話也那麼婆婆媽媽的!」

  柏長青輕輕一嘆道:「小可也有難言之隱,這一點希望老人家能多多包涵。」

  青衣老嫗注目沉思間,柏長青又正容說道:「老人家,小可有一個善意的建議,不知老人家是否愛聽?」

  青衣老嫗注目如故道:「說說看?」

  柏長青道:「小可之意還是請老人家去白馬寺同鐵板令主聯絡一下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那對老人家有益無損。」

  青衣老嫗冷然接道:「我老婆子的事自己會解決。」

  柏長青注目接道:「老人家,那不是求人,而是為了瞭解一下當前的情況!」

  青衣老嫗道:「你是認為鐵板令主知道『中原四異』的下落?」

  柏長青微一猶豫道:「這個……小可倒不敢斷定,不過據小可所知,鐵板令主正在查探『中原四異』的行蹤,如果……彼此交換一下情況,也許會對老人家有所助益。」

  青衣老嫗目光深注著,似乎想看透柏長青的五臟六腑,半晌之後,才點點頭道:「好,老身冷靜考慮一下再說。」

  「那麼,小可七天之後再來恭領老人家所賜的好處。」

  柏長青接著以真氣傳音說道:「屆時,小可希望能欣聞老人家已獲得了『中原四異』的消息。」

  青衣老嫗微微點首,身形一閃,已由窗外消失。

  柏長青仰首凝注窗外長空中的悠悠白雲,良久,良久,才發出一聲深長的輕嘆,接著,取出東方逸臨時給他的易容盒,開始易容。

  當柏長青在潛溪寺的客房中易容時,洛陽城中鐵板令主臨時駐節的白馬寺前,卻有一場腥風血雨正待展開。

  白馬寺,是中國佛教史上最重要的寺院,號稱中原第一古剎。

  史傳東漢明帝永平八年(西元六五年)明帝夜夢奇人,身長丈餘,頂放白光,飛行於宮殿之間,帝醒後召群臣問兆,大臣傅毅稱為西天之佛,帝乃遣王遵、蔡惜,及秦京等赴天竺求經迎佛,郎中蔡惜偕梵僧迦葉摩騰、竺法蘭二人歸,住於「鴻臚寺」,王公貴人好而信之,佛教大昌,因當年以白馬馱經而回,故改鴻臚寺為「白馬寺」。從此,佛教流傳中土,到北魏時僅「洛陽」一地,即有佛寺千座,其後,印度的佛教僧徒先後來「洛陽」達三千人,外來文化幾有壓倒儒教之勢。

  迦葉摩騰及竺法蘭二高僧居「洛陽」六十年先後圓寂,葬於「白馬寺」內。

  寺內昆盧閣牆上,猶嵌有漢代這兩位高僧所譯四十二章佛經的石刻……。

  這是一個春光明媚,日暖風和的午後。

  白馬寺大門前的台階上,兩個中年花子,正敞開那百結鶉衣,一面沐著陽光,一面熟練地在捉著蝨子,直往口中猛送。

  大門前那寬敞的廣場,本是販夫走卒,百耍雜陳的場所,但因此刻是大白天,僅僅有極少數遊人活動著,顯得空蕩蕩,冷清清的。

  遠處一個奇異的行列,為首的一人,身長不滿五尺,但一個亂髮蓬飛的腦袋卻大如笆斗,一雙綠豆眼,一撇山羊鬍,與他那特大號的頭顱實在不相稱,一襲灰衫,長可及地,配上他那鴨子步,走起來,更顯得滑稽。

  此人面部雖顯得蒼老,但滿頭卻找不到一根白髮,由外表上看來,可測不準他有多大年紀。

  怪老頭後面,是一胖一瘦兩個黑衫老者,其次是「索魂五魔」中的老大冉立金、老四冉立火,較後的卻是八個橫眉怒目的彪形勁裝大漢。

  這一個奇異的行列,立刻使廣場上閒蕩的遊人紛紛注目,並引起一陣竊竊私語。

  在此同時,廣場的另一角,也有一人踽踽地向白馬寺前走來,那是一個頭戴闊邊草帽,帽沿拉得低與眉齊,披著一件長及地面的玄色披風的人。

  由於他走路的姿態根本不是走,而像是在地面上徐徐滑動似的,如果是在夜晚,可真會被人把他當做幽靈鬼怪哩!

  可是,由於前途的那一個奇異行列吸引了場中遊人的注意力,同時也由於這幽靈似的人目標太小,所以,儘管這位仁兄也同樣的值得令人注目,但事實上,卻並沒有人注意他。

  那兩個坐在「白馬寺」前台階上捫蝨子的中年花子,遠遠地向那奇異的行列盯了一眼,兩人低聲說了一句甚麼,其中一人徐徐起身,伸了一個懶腰,緩步進入寺內。

  那奇異的行列,在白馬寺大門前十丈遠處停止。

  那大頭怪人扭頭向冉立金揮了揮手,冉立金即大踏步地向「白馬寺」的大門走去。

  一直走到那正在低頭捫蝨子的中年花子面前,才停下來清嗽一聲道:「嗨!朋友,請站起來說話。」

  中年花子聽若未聞,卻捏住一個蝨子端詳著自語道:「好小子,平常你慣於喝人血,現在,該你的末日到了吧!」

  隨手往口中一送,「格」一聲脆響,還津津有味地以舌尖咂咂嘴唇。

  冉立金眉峰一蹙沉聲喝道:「朋友,你還裝甚麼樣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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