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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九


  辛東坡含笑說道:「那我就無從推測的了,反正他是亂找,甚而可能顧老弟找你不著以後,又曾回到原處,只不過瑤侄已被『黑心鬼』李華騙往酒店,以致彼此錯過!」

  蕭瑤連連點頭道:「辛師叔所作的推斷完全合理,但那『黑心鬼』李華卻又怎能……」

  辛東坡「哈哈」一笑,截斷蕭瑤的話頭,向她注目叫道:「瑤侄,你怎麼聰明一世,懵懂一時,連這種顯明的道理都想不出來麼?」

  蕭瑤被辛東坡說得面泛紅霞,於略一尋思之後,恍然說道:「我……我明白了!」

  辛東坡向她看了一眼,笑道:「瑤侄是冰雪聰明、玲瓏剔透之人,當時想因過於關切顧朗軒老弟的安危,以致有點憂令智昏,如今冷靜下來,再一細加思索,自然應該明白!」

  蕭瑤道:「我與『血光聖母』西門紅相鬥之際,那『黑心鬼』李華定已藏在一旁,他既看見顧朗軒兄毒解走去,又看見我從壑下回轉,苦苦尋找顧兄的情況,遂突起毒心,約我於酒店相會,編造了一套謊言,想騙我殺死西門紅,他便可獨吞『西川雙妖』所遺的巨大財富!」

  辛東坡靜靜聽她說完,微笑讚道:「瑤侄果然是智者不惑,一點就透,你這種猜測,包管完全合於事實!」

  蕭瑤呀了一聲,玉頰之上又綻放出剛剛收斂的兩片紅霞,赧然笑道:「辛師叔,你莫把話兒說得太以尖酸促狹,這『智者』兩字,會使我聽得臉紅的呢!」

  辛東坡道:「常言道:『智者千慮,必有一失。』瑤侄偶然上次當兒,根本無足掛懷,如今我們應該研究一下行動步驟了!」

  蕭瑤笑道:「我們的行動步驟,似乎無須研究,因為本來的第一要務,是搶救南宮敬,如今辛師叔既已用『妙手天醫』諸葛老人所贈的藥刺在他身上作了手腳,則第一要務,便變成先與顧朗軒兄會合,然後再根據情況擬定對策。」

  辛東坡道:「瑤侄說得不錯,但顧朗軒老弟如今何在,卻也相當……」

  蕭瑤接口笑道:「顧朗軒兄的蹤跡如今極易推測,因為他既由此經過,必是前往『千鬼壑』!」

  辛東坡目光一注,問道:「瑤侄的神色如此泰然,顧老弟單獨前往魔窟,你好像並不擔心?」

  蕭瑤嫣然笑道:「只要顧朗軒兄是安然無恙地來到此處,他便不會輕身涉險,最多僅在『千鬼壑』附近探探訊息,我們略一尋找,即可相遇。」

  辛東坡點頭道:「有理,顧老弟的確是位識得大體、老成持重、深沉睿智的青年,但話雖如此,我們還是快點去尋著顧老弟,互相見面才好!」

  蕭瑤道:「那是當然,顧朗軒兄雖然識得輕重,不會孤身犯險,深入『千鬼壑』下,但群邪之首『五毒香妃』木小萍既已功成返此,則整座太嶽山必然邪勢甚盛,到處都是危機,我們還是早點與顧兄會合比較穩妥!」

  兩人的意見既然相同,遂立即離開這片小林,準備走向「千鬼壑」左近,尋找顧朗軒的蹤跡。

  辛東坡邊行邊向蕭瑤笑道:「瑤侄,你如今還要不要扮作什麼『北嶽神姥』的龍鍾姿態?」

  蕭瑤搖頭笑道:「年輕人扮成老年人,委實太難過,何況我已和木小萍照過相兒,似乎不必再如此小家子氣了!」

  辛東坡點頭道:「我也覺得不必作甚裝扮,但顧老弟於這『千鬼壑』左近,必是藏在隱秘所在,應該如何尋找?……」

  蕭瑤不等辛東坡的話完,便自嬌笑一聲,向他揚眉說道:「這事極為容易,只要請辛師叔掛起你的招牌,顧朗軒兄便會不尋而現的了。」

  她這幾句話兒倒使辛東坡聽得一怔,目注蕭瑤,皺眉問道:「掛起我的招牌?我有什麼招牌?瑤侄怎的打起禪機啞謎來了?」

  蕭瑤嬌笑答道:「辛師叔的招牌,不是蘇東坡和辛棄疾麼?只要你凝凝真氣,把東坡詞或是稼軒詞隨意吟上一闋,我顧朗軒兄豈不循聲尋至?」

  辛東坡「哈哈」笑道:「還是瑤侄聰明,由你選地方吧,你認為何處適宜,我便高吟一闋詞兒,來招尋顧朗軒老弟。」

  蕭瑤目光掃處,伸手指著右前方數十丈外的一座峰頭,嫣然笑道:「那座峰頭的對面便是摩雲峰,摩雲峰下便是『千鬼壑』,辛師叔不如去到峰頭朗吟,即令以佳曲仙音傳達九幽,驚動了『千鬼壑』下的群邪,我覺得也無所謂!」

  辛東坡被她說得豪情勃發,衣袂一飄,便向右前方數十丈外的峰頭趕去。

  蕭瑤緊緊追隨,並閃目打量四外。目光到處,只見群山寂寂,暗影沉沉,慢說看不見顧朗軒所扮「獨眼鬼見愁」的身影,便連木小萍手下的群邪也未顯露蹤跡。到了峰頭,蕭瑤發現有株枝葉甚茂的參天古木,遂向辛東坡笑道:「辛師叔,我且躲在樹上,等顧朗軒兄來時再突然出現,給他個意外的驚喜!」

  話完,嬌軀微閃,一式「長箭穿雲」,便已高拔數丈,藏入那株參天古木的枝葉之中。

  辛東坡見蕭瑤業已藏好,遂取出酒壺,盤膝坐在峰頭,邊自飲酒,邊自朗聲吟道:「落日塞塵起,胡騎獵清秋!漢家組練十萬,列艦聳層樓。誰道投鞭飛渡?憶昔鳴鶻血污,風雨佛貍愁。季子正年少,匹馬黑貂裘!  今老矣,搔白首,過揚州。倦游欲去江上,手種橘千頭。二客東南名勝,萬卷詩書事業,嘗試與君謀:莫射南山虎,直覓富民侯!」一闋辛稼軒的「水調歌頭」吟罷,不單未見顧朗軒尋來,四外空山寂靜,也未聞得什麼應答聲息?

  辛東坡眉頭方蹙,蕭瑤已在參天古木之上向他傳聲笑道:「辛師叔,你這招牌才掛了半塊,何不把另外半塊也一併掛上,再吟一闋東坡詞罷。」

  辛東坡聞言,只得依照蕭瑤所說,又復吟道:「孤館燈青,野店雞號,旅枕夢殘。漸月華收練,晨霜耿耿,雲山摛錦,朝露團團。世路無窮,勞生有限,似此區區長鮮歡。微吟罷,憑征鞍無語,往事千端!  當時共客長安,似二陸初來俱少年。有筆頭千字,胸中萬卷,致君堯舜,此事何難?用舍由時,行藏在我,袖手何妨閒處看?身長健,但幽遊卒歲,且鬥樽前!」這一闋蘇學士的「沁園春」,剛剛吟罷,蕭瑤又向他傳音叫道:「辛師叔,峰下有人來了,但來的恐怕不是顧朗軒兄,而是別人,師叔妥為應付,我還是不到必要之時不出面。」

  辛東坡適才因在凝功運氣,朗聲高吟,遂略為影響耳力。

  如今他一傾耳,果然聽出有人上峰,來勢並還絕快,顯然功力不弱!

  他微微一笑,不加理會,仍自憑崖飲酒。

  片刻過後,「唰」的一聲輕響,峰頭出現了一條白衣人影。

  辛東坡這才微一偏頭,目光注處,看出是個年約三十出頭的白衣書生。

  此人相貌十分俊美,唯目光甚嫌陰毒,雙眉也太濃太黑,顯然是個色慾之徒。

  那白衣書生見辛東坡向他偏頭注目,遂一挑雙眉,冷冷說道:「好一個『袖手何妨閒處看』,閣下既明此理,怎不去袖手偷閒,卻來此囉嗦則甚?」

  辛東坡「哈哈」一笑,目注那白衣書生,搖了搖頭說道:「我在此飲酒吟詞,坐觀風光山色,足下怎責以『囉嗦』二字?」

  白衣書生仍然寒著一張臉兒,目光冷瞥辛東坡,沉聲說道:「飲酒無人干涉,吟詞也無人管你,但你卻把內家真氣融入詞韻之中,是不是顯本領呢?」

  辛東坡笑道:「荒山野嶺,四顧無人,我顯本領給誰看呢?難道是自找麻煩,要去招惹那些正欲擇人而噬的山精木魃,魑魅魍魎麼?」

  白衣書生道:「閣下似乎話中有刺?」

  辛東坡佯作怔了一怔以後,方打了一個「哈哈」,縱聲笑道:「『話中有刺』,此語怎解?難道尊駕如此一表人才,竟甘以『山精』自居?」

  白衣書生搖頭道:「我不是『山精』,卻是『木魃』!」

  這回卻把辛東坡當真聽得一怔,雙眉微蹙,向那白衣書生茫然問道:「你是『木魃』?竟有這等漂亮、這等通靈的木魃,那你定是純陽老祖座前的『千年柳樹精』了!」

  那白衣書生聽得從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笑意,點了點頭說道:「你猜對了一大半,我姓柳,名洞賓,外號叫做『青陽木魃』!」

  辛東坡笑道:「尊駕雖然號稱『青陽木魃』,仍是武林人物,只可惜我的見聞淺陋……」

  他才說到「見聞淺陋」四字,那白衣書生便冷笑一聲說道:「如今你雖不知,但最多半年以後,我們『五行傳人』必將威震天下!」

  辛東坡愕然道:「『五行傳人』?當世武林之中,好像從未聽說過有這『五行』一派?」

  白衣書生道:「不要往現在想,要往以前想,你知不知道約莫一百年前,有位『五行老祖』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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